如今她攀上高枝,正应该提携他才是。
女人,不管是嫁到寒门小户还是达官显贵,都要娘家给力才能在婆家立足,即便是宫里的妃嫔,也得依靠娘家的势力。
严清怡没有别的亲戚,陆致正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她愿意提携,他就能给她最大的助力。
陆致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撺掇着大姨母去找严清怡叙旧。
大姨母冷笑,“老爷怕不是忘了,当年还是老爷把人赶回济南府的,而且我三妹是怎么死的,我二妹因什么流放湘地,这可跟阿清脱不开干系。阿娇傻乎乎的由得老爷糊弄,阿清心里可有数。我不往她跟前凑还好,要是真找上门去,只怕老爷连现在的官职都保不住。”
陆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拍着桌子嚷了声,“蠢货,败兴!”
拂袖离开,往西厢房找他新纳的小妾去了。
俗话说“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张弦见陆致立了大功却未能升职,心里过意不去,就把自己身边添香的丫鬟送给他。
正巧大姨母年老色衰,且整日拜佛清修,不愿再行男女之事,陆致便把自己因差事轻松而过剩的精力完全用在小妾身上,倒也快活。
小妾年方十八,身娇体软,说话如黄莺鸣啼婉转可人。
陆致进得西厢房不久,里面就传来时断时续的鸟叫声。大姨母充耳不闻,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默默地诵起了经文。
***
严清怡也听说了早朝那件事,没有特别欢喜,却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将之前做好的嫁衣找出来,打算往上绣花。
先前七爷特特指明想要白头富贵的图样,严清怡不想忤逆他,便往喜铺买了花样子来。
白头富贵是两只比翼的白头翁在牡丹花间嬉戏。牡丹花要绣成粉色,白头翁则是黑色中间夹杂着黄绿。
严清怡刚把颜色搭配好,还没开始绣,就听外头吵吵嚷嚷甚是热闹。
却是宗人府的右宗正并礼部仪制司的主事送了聘书以及礼书来。
宗人府是专门处理宗室事务的机构,掌管宗室名册、编纂玉牒以及宗室子女婚姻嫁娶生死安葬等琐事,管事者不是亲王便是郡王。
右宗正便是康顺帝的近支堂弟,安郡王。
严清怡没有长辈在此,一应物事都是交给了薛青昊。
薛青昊起初不信,等看清聘书上明晃晃的烫金正楷写着济南府严三娘几个字,才愕然地张大嘴巴。
等安郡王诸人离开,薛青昊迫不及待地将聘书和礼书交给严清怡过目,“姐,七爷真的是要明媒正娶。”
严清怡略略扫两眼,放到旁边,温声问道:“上次吩咐你的事情可做了?”
薛青昊点点头,“章先生已经细细地给我讲过,我都明白了。”
严清怡亲自研了墨,铺一张宣纸,“你把你的想法写下来,送给七爷瞧瞧。”
薛青昊提笔想了半天,打出个草稿,把语句不通顺的地方改过之后又重新誊写一遍,用信筒装着,顶着刺骨寒风走到神武门。
神武门左右各一排手持长~枪的卫士,见到薛青昊,十几支枪尖立刻对准了他。
薛青昊吓得心跳都快停了,连声道:“众位大人别误会,我是来找和安轩的郑公公。”
其中一位卫士收了枪,进门房唤出个小火者。
薛青昊哈腰打躬地说:“受累到和安轩给郑公公传个话儿,我姓薛,从黄米胡同来。”
小火者闻言笑道:“是找郑公公,不早说?稍等,我马上就去。”
不多时,郑公公小跑着过来。
薛青昊递过信筒,郑公公眉开眼笑地接了,“薛小爷先往门房里等等,我这就呈给七爷。”
又等了约莫两刻钟,薛青昊觉得衣裳都快被冷风吹透了,两脚不停地跺着取暖,而门口的士兵仍是一动不动,如同泥塑一般。
好容易郑公公屁颠屁颠地出来,把信筒还给薛青昊,“七爷说小爷写的不错,不过所见与七爷略有不同,又给加了几句。”
薛青昊顾不得看,拢进棉袄,大步跑回家,进屋之后先烤烤火,又喝上一大盏热茶,觉得身子暖和了才掏出信筒里面的纸。
在自己狗刨般的字体旁边,是数列方正圆融的台阁体,不提笔画架构,单看字体都是一般大小就足以令人赏心悦目了。
薛青昊先自萎了几分,等细细读过文字,才又觉出意境跟眼界的不同来,当即去跟严清怡认了错。
严清怡笑笑,“知错便改善莫大焉,你已经十四岁,不是小孩子了。等开春之后,你每月把租钱和饭钱交过来,不用太多,每月只交一两银子。”
薛青昊愣了片刻,点头道:“姐放心,我能挣够钱养活自己。”
七爷听说此事,对青柏道:“我那王妃为了这个弟弟真是用心良苦……你找人看着他点儿,别误交歪斜之辈走了歪路,如果他实在找不到赚钱的路子,反正开春要修缮宅邸,让他跟着匠人们一道干活,拿着匠人一样工钱便是。”
青柏恭声应好。
没几日,就是小年,小年过后很快就到了除夕。
宫里照例设宴请在京的王爷及郡王一道守岁,七爷浅浅地饮过一盏酒,就借口身子不适早早地退了席。
回到和安轩,却是毫无睡意,索性披上氅衣,对小郑子道:“咱们到黄米胡同走一趟。”
小郑子忙道:“都这个时候街上已经宵禁了,而且青松和青柏都回家过年,这个大冷天,咱们总不能走着去,要是另外吩咐车马,肯定得惊动皇后娘娘。再说,七爷已经定亲了,再过去与礼数不合。”
七爷固执地说:“就走着去,最多半个时辰就到,不用管礼数不礼数,我想……跟王妃一道守岁!”
然后一道到护国寺上头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