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眼神好一点, 用不着把胳膊伸那么老长,对着窗户将一张纸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好几遍, 叹一声,“到底是没娘的孩子,没人教养。你说着忠勇伯, 当初续弦不就为了孩子, 怎么偏生把个快说亲的姑娘留在家里?留来留去岂不成了祸害?”
魏夫人说一句,淮海侯应一声, 等魏夫人说完了,淮海侯问道:“要不要把这信送给七爷?”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魏夫人立刻板起脸,“那位爷原封不动地让把信送过来,肯定心里有数, 而且摆明了不想沾惹, 你这颠颠地献什么殷勤?”
淮海侯又问:“那用不用回信?”
魏夫人气得肝疼, 伸手戳着淮海侯胳膊, “你回得哪门子信,是给你写的吗?就当作不知道, 没这回事儿。等天儿暖和了, 把番薯种上就完了。”
淮海侯应着出了门,没走两步又回来,“这信是留着还是烧掉?”
魏夫人不想搭理他,见淮海侯在门口杵着不动弹, 显然是不得到她的答复就不走, 无奈地说:“无所谓, 想留就留想烧就烧,即便是被人瞧见,这既不是你写的,又不是写给你的,碍不着什么。实在觉得不妥当,就把落款名讳涂黑了。”
“夫人说得对,就这么办!”淮海侯得了回音,乐呵呵地拿着信走了。
魏夫人默默思量片刻,将钱氏叫来,叹口气道:“以后少掺和云家那摊子烂事,跟四丫头五丫头她们几个都知会声,能不来往就别来往。”
钱氏情知里面有事,连忙答应着,“也没怎么来往,就是觉得元娘一个人在家,隔三差五打发人过去看两眼。最近要忙阿欣的亲事,正好趁机远着点儿。”
魏夫人点点头,又叮嘱道:“告诉阿欣这阵子别吃太多,吃个半分饱就行了。过年这几天我看她没少吃,别到时候穿不下又得折腾着改。”
钱氏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正好还差一个月,让她克制着些。”
婆媳两人这边说着话,那头小郑子已经怀着无比热切的心情往和安轩赶。
他无意中窥见这个大秘密,激动得不行,恨不得立时蹿到七爷跟前跟他念叨念叨。
七爷正坐在厅堂里喝茶,李宝业则把从内官监要来的竹篾等物一样样呈给他看。
小郑子努力稳住步子,恭声道:“七爷,我回来了。”
七爷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转头又瞧见他因兴奋而红涨的脸,吩咐李宝业,“都拿到厢房放着,仔细别太干,也别受了潮。”
李宝业抱着东西退下。
小郑子趁机凑到前面,压低声音道:“……淮海侯当着我的面儿就拆了信,信里头果然写着别的话,什么想着你,你就在天边,就在眼前还有在脑子里,一个人怎么能既在天上又在眼前,真是文墨不通……那笔字写得也差,比起严姑娘简直是天上地下。”
“切,她也配跟严姑娘比?”七爷不屑地哼一声,抬眸对两眼放光的小郑子道:“用不着说别人,你看看你自己那笔字,赶紧练去,写上十页再说。”
小郑子跑这趟差事,来回将近一个时辰,连口热茶没捞着喝,回来后立马又得写字,顿觉无限委屈,万般不愿地走到属于他的那个小角落,开始研墨。
七爷丝毫不意外云楚青会在信里胡言乱语,他也根本不关心这个,倒是瞧着旁边严清怡的信,才刚压下去的火气蹭蹭又冒了出来。
敢情她寻思一夜,既没想使个小性子,又没打算撒个娇儿,倒是惦记着给自己留后路呢。
他非得把她的路都堵上不可,就得安安分分地守在他身边。
七爷“腾”把茶盅顿到桌面上,起身唤李宝业,“让青松备车,往黄米胡同去。”
李宝业老实,不像小郑子那般聒噪,答应着就往外走。
小郑子那边写着字,耳朵却支棱着没闲着听音儿,听闻七爷要出门,赶紧把笔一放,小跑着出来,“七爷,都午时了,要不吃过饭歇了晌再去?便是严姑娘,她恐怕也得吃饭歇晌。”
七爷冷冷地扫他一眼,“再加十页。”
小郑子苦着脸回到书桌前,看见毛笔不知怎地从笔山上滚落下来,将旁边写好的字纸晕染了好几页。
显而易见是作不了数的。
小郑子叫苦不迭,心道:以后再不多事,随便七爷爱哪儿去哪儿去,爱几时出门就几时出门。
虽是抱怨着,可仍然担心,黄米胡同会不会备着七爷的饭,那边的饭合不合七爷胃口?
因为不专心,笔画又错两处,这张也是白写了。
小郑子恨恨地骂两声,赶紧敛住心神。
七爷赶到黄米胡同时,那边刚摆上饭。
清清淡淡的两道菜,一冷一热,热菜是肉丝炒白菜,冷菜是菠菜拌炒熟的花生米,外加一碟四只奶香小馒头。
严清怡拿着筷子还没来得及吃,见七爷面沉如水地进来,忙放下筷子,起身问道:“七爷吃了吗?”
“没吃,”七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视线扫见桌上的两小碟菜,脸色更沉,盯着辛姑姑问道:“姑娘每天就吃这个?”
辛姑姑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严清怡解释道:“这些足够吃,一个人用不了许多……让厨房再添道菜……还是我去吧,再清炒个淮山可好?”
七爷不置可否地说:“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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