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不怕反噬,不惧堕入魔道,不屑被天族人所耻笑,所有的痛苦,她都一一咽下。
而这一切所作出的努力,都只因今日,她要让真相天下大白。
“你做了什么!”
这句话,不是问句,更多的是嘶吼,是生气的咆哮。
排歌轻声一笑,“眉妩娘娘,却也不知道,你在十七万年前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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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总是叫你公子,不太好吧?”夏州歪着脑袋对州慢道,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州慢,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州慢虽是不习惯,却也觉得只要不看她就行了,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道:“叫我州慢吧。”
“原来公子叫州慢啊~”显然,夏州并没有因此而满足,“那我以后就唤你州公子,好不好?”
州慢没有理她,看她烦人,又别过脸去。
彼时两人都在马上,夏州会骑马,州慢便也不用再雇人带着她在身边,这样也好。
他却不知道,若他没有这个想法,夏州定是要说自己不会骑马的,这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与他同骑一匹马,待到日久生情,岂不水到渠成?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夏州心里也有些气馁,她觉得州慢时不时地出神发愣,又马不停蹄地赶路,心里觉得他一定是要去找什么人。
最让她不愿意想的,是州慢要找的人还是个女子。
只可惜,就算她再怎么浮想联翩,州慢却始终是一脸无可奉告的高冷神情,让她想撒个娇卖个萌再套出话来的想法都给泯灭了。
只是今日她心情尤其好,特别是州慢又想找个客栈歇息了。
“州公子,你说好不好?”
“随便你。”州慢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表明了不给夏州留情面。
夏州倒也是习惯了,见州慢理了她,又是一脸笑盈盈的模样。
州慢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这么值得她高兴的,但见她又碍不了自己什么事,州慢也就没有理由再赶她走了。
等他到了魔界的时候,再与她告别吧。
州慢如此想,不再理会她。
面前便有一家客栈,州慢在心里叹了口气,也罢,多一天少一天也已成定局了。
但是很快,州慢就意识到此时他脑海中的这个想法是有多不负责任。
不是说好要竭尽全力找到她吗?
为什么现在又变得如此泄气?
他看了一旁活蹦乱跳的夏州,心中也大约明白了几分。
始终还是麻木了,让她成为了代替排歌的傀儡,这是州慢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当时他坚持不要夏州跟在身边的一个理由。
只是,最后他还是让步了,就像他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以身涉险去魔界找排歌一样。
“小二,来两间房。”州慢将一袋银子放在柜台上,对店小二说道。
店小二看到这么大的一笔银两,顿时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好叻,给二位客官两间上好的厢房。”
远处亦有人回应,“得嘞!”
不多时,一个男子从里屋的别院里走了出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对着州慢和夏州道:“二位客官,里边请。”
州慢点点头,跟了进去。
夏州紧随其后。
亦还有一个男子,在这个时候悄悄走进了客栈,给店小二一笔比州慢给的还要大数目的银两,示意自己要跟进去。
店小二见钱眼开,完全不管不顾里边的州慢和夏州是何来头,点点头,让他进了去。
“你去这间吧。”州慢指了一间坐北朝南的厢房给夏州,说道。
夏州领了他的好意,点点头走了进去。
还没等州慢转回身去对领路的小二说点其他事情,便察觉出身后似乎有异样。
一柄熟悉的剑刃从身后朝自己刺来,州慢一个弯腰躲闪,将来人的刺杀动作完美地躲了开来。
来人又是一剑,将州慢逼退到一边。
却也在这一时刻,剑径直朝领路的店小二的刺去。
一个利落往上的动作,剑巧妙地收回剑鞘,那人一个点穴将店小二给打晕了过去,只见水漫声扭头对州慢笑道:“二哥,好身手。”
“你来做什么?”州慢有些惊异,这个时候三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水漫声此时也收起了微笑,换作了平日在长春宫惯有的比较严肃的表情,“二哥,眉妩昨夜前往司命府自首了。”
“二哥,你打算把你身边这个拖油瓶怎么办?”水漫声看了一眼跟在一旁的夏州,悄声说道。
州慢此时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眼下眉妩自首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始终没有想到眉妩竟然会到司命神君那里说出当年真相,眼下排歌没找到,仙界又人心惶惶,他也不能从这里直接抽掉隔界珠返回仙界。
最好的办法就是到了八塞镇,用来的方法再同样的回去。
尽管这个办法也花不了几分钟的时间,毕竟水漫声是光明正大地下了凡间,大可以用瞬移术将两个人一起传送到八塞镇,而让州慢有所顾虑的,却是身边这个女子。
该拿她怎么办呢?
若是要将她的记忆清除,是会坏了她的气运而让自己受到反噬,这不过是个下策,回天界还要再经历什么他也不确定,这个办法也就暂时搁在一旁留作考虑。
水漫声略施仙术,竟巧妙地将州慢、夏州和他三人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送到了八塞镇。
州慢一眼看出端倪,知道是时候告别了,却也还没开口,看到夏州那一双有所期待的眼睛时,也就只是张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州公子,怎么了?”夏州眨巴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问道。
“我有些事,需要走了,但是你不能跟着。”州慢特意在说下半句的时候提高了语调,为的也是提醒夏州不要再感情用事。
夏州似乎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她是深得他的心意了,就算他依旧冷言寡语。
一定是那个被他称为三弟的人跟他说了什么,夏州冷不丁地朝水漫声看去,眼神中有猜忌、嫉恨,还有痛苦。
“州公子,有什么事情是我夏州不能知道的吗?”夏州以为,他已经将她放在了心上,此时这句话,也是因为她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还没等州慢开口,一个人从巷口处走了过来,来人是个男子,一身粗布麻衣,虽是破旧,却依旧阻挡不了衣服的主人的不凡的气宇。
水漫声猛地睁大眼睛,那男子见到水漫声时,也是呆愣住了。
两人几乎同时大喊,“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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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净沙,你可以啊!”水漫声搂住天净沙的肩膀,一个拳头轻轻地砸在他胸前,实则是好友相聚。
天净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说,你身为三皇子,天天跑下凡间鬼混,就不怕高高在上的天君把你软禁在长春宫?”
一想到先前也是因为偷跑出来而被软禁的惨痛过去,三皇子便假意地咳了咳,“都是过去了。”
“可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在眉妩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你此时还是稍稍收敛点性子为好,别到时候真的惹怒了天君,岂不是火上浇油,怕你也走不了干系。”天净沙做事沉稳惯了,每次看到三皇子这般玩世不恭的样子,甚是揪心,忍不住地便要多说几句。
“知道了知道了,话说回来,这次你打算下凡历劫到什么时候?”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大抵要一个月后再回去。”
水漫声在心里悄悄一算,正好!
“诶,兄弟,我想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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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净沙真的可靠吗?”临走前,州慢还是有些担忧地往身后一瞧。
此时的天净沙已经化成了州慢在凡间的样子,挽着夏州的手消失在了巷口拐角处。
水漫声倒是有些疑惑,却也觉得不宜开口,只是安慰道:“你放心吧,天净沙是我老友了,且他这次下凡历劫正好是要来体验人间情爱之事,正好夏州也入了他的眼,等夏州这一世过去了,他才会回来的。”
“嗯。”州慢听了他这般说辞,也算是受用了,点了点头,回到了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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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慢虽是在凡间时便听了自己的三弟将眉妩的事情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却也是直到回到了天界,才知道这件事在整个天界造成的影响之大。
十七万年前,眉妩嫁入湘春夜月不过三年,在天君天后面前却也是谨言慎行,无风无波地过了三年。
三年后,天魔大战打响。
作为仙界的大将军品令率领众天兵天将斩杀了数万魔族骑兵,堪称一代枭雄,在天界上的声誉越来越高。
眉妩竟在此时通过八音谐暗中勾结魔族,意欲将整个天族一锅端了,便与八音谐的支部掌门人曲玉管伪造品令大将军与魔族二皇子步虚声的往来信件,并将这些往来信件上表天君。
更甚的是,大将军的亲笔信件不是说谁都能伪造的,那特质的信羽材质,唯有令府所有。
品令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看到那些确凿的证据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天君自然以为品令罪大恶极,当即下令将与令府的所有人全部推下诛仙台,永生永世,不得再入仙籍。
眉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一个曾经盛极一时的天族大将军。
而这一件事,直到十七万年之后才被真相大白。
州慢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地踩在天牢冰冷的石板上,他早就知道当年真相绝非众仙所看到的那样,但当这一切终于被说破时,他的心里有着一阵莫名的伤痛。
倘若。
倘若眉妩心思不甚这般恶毒,那排歌现在也不会下落不明。
他攥紧拳头,走到眉妩的牢前。
“眉妩娘娘,天牢的滋味可还喜欢?”
眼前的眉妩披散着一头乌丝,一身白色的囚衣上明晃晃地昭示着她当年的罪行。
眉妩轻声一笑,仿佛此时不是她在牢中,而是州慢在牢中一般,“州慢,你当真以为你与排歌是赢了吗?”
“谁赢谁输,结局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州慢毫不客气地应道。
“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天妃,真的值得让你们不惜牺牲天族人的身份,真的值得排歌去学禁术逼我就范,真的值得排歌永生永世不得再为天族人?哈哈哈哈哈,州慢,别想得太简单,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州慢抓紧了监牢的铁栏,紧得看起来要喷血而出,“你说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吗?”眉妩假装有些意外,却又突然轻声一笑,“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早已经私定终生了呢,原来是二殿下一厢情愿啊~”
眉妩说的轻巧,却让州慢的心里起了巨大的波澜。
“排歌呢?她去哪里了?”州慢的手攥得紧了,手上的筋暴起,脸色也是极其难看。
眉妩见状,虽已是囚中人,却还是不免要幸灾乐祸一番,“原来你们的关系并没有我想的那般好啊,我还以为排歌上神也是听从了二殿下的旨意而来找我的呢~”
“我说,她究竟去了哪里!”州慢吼得大声,仿佛要把沉寂的天牢喊出一个洞来。
眉妩被他的喊声下了一跳,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我……我怎么知道,我也是被中了牵魂术的蛊才回过神来不久,你以为你就算找到她又如何?她现在已经堕入魔道,你当真以为还有机会将她带回疏帘淡月吗?”
眉妩也歇斯底里起来,听起来更像是要把州慢骂醒。
州慢松开了手,有些茫然无措,“就算如此,也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州慢缓缓离开,留下眉妩疯癫般的狂笑回荡在空荡荡的天牢中,令人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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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你还好吗?”宸柒将水递给排歌,看着排歌那空洞的眼神,他也有些发颤。
他眼睁睁地看着排歌堕入魔道,自己虽是陪伴在她身边多年,却也始终帮不上什么忙,最多也就只能在这个时候递上一碗清冽的水。
“我没事,不用担心。”排歌的嘴唇黑得发紫,模样是方堕入魔道的仙人般。
不过堕入魔道的仙人都会有一段时期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魔气,一旦体内的魔气不受控制,便会时不时地反过来控制身体的主人,将其心智全都打压,让其不得不成为十恶不赦的魔族人。
排歌虽是强行抑制住体内不断想要爆发的魔气,却也整个人都变得呆滞起来。
宸柒自然也不会因为排歌的这句话而让自己内心的愧疚有所减少,反倒是越来越揪心。
“你真的想好了吗?”赤枣子走进来时,语气也变得异常严肃。
排歌呆呆地点点头,发白的嘴唇让赤枣子的心又揪成了一团,“早知道你这般不受,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学牵魂术。”
赤枣子唠唠叨叨地说一通,其实也只是为了给自己心里有一个安慰,排歌此时听不听得下去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宸柒。”排歌却也不管赤枣子的一通说教,朝宸柒笑着道,“若我废尽一生修为,你便跟着师父待在刷子序犯吧,记得逢年过节与我说上一说天界的事情,也好给我解解闷。”
宸柒本就难受,被排歌这么一说,倒趁得她更比他无所谓了些,“上神,你现在就安心修养身体吧,我宸柒才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
排歌却也严肃道:“要你留在刷子序犯,就算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语罢,见宸柒不答,排歌又似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这一生,最怕的,就是亏欠了别人什么。”
宸柒忍不住了,眼中也有泪水,看着排歌一脸苍白的模样就想骂,“那你为什么不想想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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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天君,天后。”
天君召见四海八荒众仙于长春宫,时东仙年十一月初三,大雪漫天。
“众仙平身。”端坐于长春宫正殿正中龙座的天君虽已是年过花甲,双眼却依旧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睿智光芒。
众仙有条不紊地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每个人都清楚接下来天君将要宣布什么事情。
“想必众仙也已经知道了,十七万年前我天族与魔族一战,令府之主品令乃天族大将军,不料被眉妩小人陷害,手段之高令本君也被其蒙蔽了双眼,后因为排歌使用牵魂术逼其自首,才还了令府当年清白。”
众仙虽知道天君是要还当年那位名气盛行天界的大将军品令一个清白,一个个却也还是在天君说完之后好生动容了一番。
“今日,本君将宣布令府并未私通魔族,罪名不成,令府将可重新开府,不需再作为禁地。”
众仙在底下不免咋舌,天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令府当年所有人都被推下了诛仙台,如今再次重开,又是什么意思?
却见州慢站出了原来的位置,朝着众仙宣布道:“经尾犯上神与南浦上神描述十七万年前的细节,可以确定当年令府中的催雪娘娘实则在跳下诛仙台临时产下一女,此女当年入了刷子序犯,名为排歌。”
这一下,原本还算平静的正殿哗啦一声如开了闸似的噪声大起。
“怎么可能?”
“没想到这令府还有后代,还是当年那个在东海公然与眉妩顶撞的厨仙!”
“真是没想到啊,看来这排歌上神如今更是饶不了眉妩了。”
众仙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却又听天君漫不经心地说道:“众仙稍安勿躁。”
霎时,原本议论声不绝于耳的正殿因了这一句话,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天君见效,又继续宣布道:“排歌上神因堕入魔道,生生世世不得再为天族人。”
正殿又一次炸开了锅。
“堕入魔道?怕是修炼牵魂术所造成的吧?”
“我看啊,这个排歌上神虽是令府的子女吧,但是却也从未与他们有所交集,难道排歌上神真的会为了一个当年与自己看起来并无关系的冤案牺牲自己?”
“有什么真真假假的,要我看啊,排歌上神还是很重情重义的。”
天君早知道自己宣布的事情总会一件更比一件令众仙惊讶,便也不想打扰了底下众仙聊天议论的兴致,只是坐在上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的人的神态千变万化。
末了,正殿又稍稍地安静了下来。
天君清了清嗓子,再道:“太子阵破乐因教导后宫无方,导致罪人眉妩在我天族领地猖狂多年,今特降其太子之位,立二皇子州慢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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