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同意探看菜棚。但没想到小米如此干脆利落,甚至还挖好了坑,他若是坚持要探看菜棚,那就是明摆着觊觎老熊岭种菜的秘笈了。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觊觎整个村落的秘笈,他们立刻被撵出去,也不会有人替他们说半句话。
他心头发急,想起京都喜洋洋的人来人往,陈信的得意笑脸,他暗暗咬牙,扭头望向魏得胜“劝”道,“将军,军律写着夜宿村路秋毫不犯,既然乡亲们不愿意,咱们也不要强求。原本还以为这样的天气,给将军张罗一顿火锅,涮些鹿肉,再填盘青菜,来坛好酒,最是解乏去寒。没想到…只能等到回京再好好招待将军了。”
魏得胜这一路上无数次被“军律”二字约束,不想如今到了穷山僻壤,当着一群贱民的面儿,还是事事不成,这简直是彻底伤了他的颜面。身为威远侯世子,京都西市里几乎横着走,什么时候吃盘鹿肉,吃盘青菜还需要如此“低三下四”求肯啊。
小小的老熊岭,弹丸之地,不但不敬着他,反倒事事为难,这岂不是看不起他这堂堂威远侯世子?
方才要头鹿烤肉,结果抬下去一头半死不活皮包骨的!
这会儿要吃青菜,居然还要被拦阻,难道当他是好欺负的不成?
“不行,小爷今日就要吃火锅,涮鹿肉青菜,少一样都不成!”
魏得胜手一挥,吩咐那些兵卒,“给我翻,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青菜找出来。”
那些兵卒迟疑着看向王校尉,不等王校尉说话,魏得胜却是恼的厉害了,伸手摘下腰侧的兵符骂道,“到底谁是将军?你们敢不听将命?”
黑底金字的木牌,看着不起眼,却是调动三军的信物。兵卒们哪里敢抗命,紧了紧手里的长枪就要散开满村搜寻。
老熊岭众人见此也是又恼又急,见过不要脸的客人,但也没见过这么强盗的。
自从入冬第一次卖菜到如今,几乎每日都有银钱进账,一日顶以前一年,老熊岭家家户户都欢喜疯了。暖房就是所有人的命根子,发家致富的聚宝盆,关系这整个老熊岭的兴旺。
如今居然有强盗当着他们的面前要窥探种菜的暖房,但凡有点儿血性的人都是不能忍啊,更何况是刀口舔血,以收割野兽性命为己任的猎户们。
“乡亲们,抄家伙啊!有人要抢青菜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就好似春日的雷声,惊醒了整个大地,唤起了蛰伏的万物生灵。
老熊岭十八户人家,十八座院子,几乎是一瞬间就涌冲了无数男女老少。
男人们成拉开了黝黑的猎弓,举起了雪亮的柴刀,女人们则是左手菜刀,右手木棍,就是淘气小子们手里都攥了石头。
小米被护着直接退到了墙角,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就不是她一个姑娘能左右了。这是整个老熊岭对外敌的战争!
老冯爷伸手接了村人递来的猎弓,伸手拨了一下依旧韧性十足的弓弦,末了对准神色惊惧又恼怒的魏得胜,冷声说道,“老头子我已经十年不动弓箭了,但今日为了子孙后代,我也免不得大开杀戒了!将军和各位勇士贵脚踏贱地,我们老熊岭上下竭尽所有招待各位,自问不曾怠慢,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到我们头上,就别怪我们如此了。”
一众兵卒们早就在村人亮出刀箭的时候,就下意识举起了手里的武器。魏得胜扯了几个兵卒挡在自己身前,壮着胆子骂道,“贱民,好大的狗胆!老子吃你们的东西,是给你们脸面。你们如此不识抬举,别怪我下令屠你们满门!”
老冯爷虽然人老成精,但嘴巴总是不那么利落,而且骨子里对权贵的敬畏让他还是有些顾忌,但小米却是不同。
她直接掀开了风帽,高声反驳道,“好啊,将军下令好了。大元律法说了,杀强盗无罪!我们老熊岭好好过日子,你们突然上门,百般挑拣,强抢活鹿,甚至觊觎我们全村的活命财路。你们敢动手就放马过来,看看最后是我们老熊岭的箭快,还是你们的长刀锋利?我们老熊岭即便战败,只要有一人逃出性命,就会去京都告御状,让全天下都看看大元的勇士不去守卫边防,驱除外敌,只会杀自家百姓,真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英雄气概!”
一番话说罢,对面的兵卒们都是有些羞愧,举起的长枪下意识都垂下了半寸。
王校尉也是脸色通红,呵斥众多兵卒,“把枪都放下!”
兵卒们就缺台阶下呢,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一路走来也就在老熊岭吃到热饭,睡到热炕了,妇人们把他们当自己子弟一样嘘寒问暖,如今刀枪相向,谁心里也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