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细长上挑,眼仁却又大又圆。
阿蝉说,她眯眼笑的时候,有点像只乖乖巧巧的小狐狸。
今儿个,她仔细看过曹同知的眼睛,也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曹同知身上温润和睦的气息太重,冲淡了细长上挑眼眸带来的妖娆与媚气,不仔细看,很难穿透这个人风度翩翩的浊世贵公子气质,看到这双与众不同的大大的丹凤眼。
应该没错。
打更的又敲了一遍。
也不知是几时了。
含钏眯了眯眼,手紧紧攥住被子角,不知何时方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也没闲着,一会儿梦见掖庭那道狭长四方的天,一会儿梦到张氏狰狞苍老的脸,再睁眼时,太阳光从窗棂的缝隙直射进里屋,张扬明亮。
快到晌午了!
含钏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套了衣裳,随手将发髻挽了纂儿,刚出院落,便听见前边的厅堂里言笑晏晏的,既有钟嬷嬷的声音,也有薛老夫人神采奕奕的声音。
含钏刚探了个头出去,便被薛老夫人一把捉住。
“钏儿!”薛老夫人笑着冲含钏招招手,全然看不出昨儿个这老太太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呢....
睡了一觉,老太太精神头倒是顶好,发髻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苟,穿了件喜气洋洋的褚色百子争春夹袄,耳垂上坠了同上回那支钗子差不多大小颜色的祖母绿耳坠,抿了一层薄薄的口脂,瞧上去容光满面、精神焕发的,“快过来!便想着由你睡,没让人去里屋叫你...”
含钏走过去,薛老夫人一把将小娘子拉到自己身边,“睡得好不好?惯不惯?北京城哪里都是好的,地方贵重、贵人良多,可就一点不好——这天儿太凉了,烧起地龙又觉得燥。咱们江淮一带,夏凉冬暖,各家各户升起的炊烟、门前的流水、澄澈的青石砖...是别样的一番风景。”
含钏有些想笑。
她都在京城睡了十几年了!
钟嬷嬷乐呵呵地,看含钏的眼神有欣慰也有不舍,“你祖母天没亮就过来了,在厅堂里坐了快两个时辰,我让小双儿去叫你,你祖母怕吵着你了,愣是自个儿硬生生地等。”
钟嬷嬷有些感慨,“...你这丫头,苦了小半辈子,终是等到自己家人了。”
薛老夫人听了这话,又有些想哭,拿帕子掩了掩眼角,目光温和地看向含钏,“今日去看看家里吧?左右都是隔壁,家里也能住,‘时鲜’也能住。我昨儿个让人将东厢都收拾出来了,摆了床、梳妆台、桌子凳子,让人连夜置办了衣裳、饰品,你且去看看吧。你爹娘的牌位,我也随身带着的,就设在后院的小祠堂里,去点柱香,好好敬告他们。”
老人家语气殷切...
是在与她打商量呢。
含钏眼眶有些发热,轻轻点了点头。
看含钏点了头,薛老夫人止不住的高兴,脸上笑意盈盈地一直扬着喜气,突然想起什么,“...还没用早膳!”侧身吩咐身边的丫头,“去灶屋将热好的珍珠圆子、鱼糕片、肉糜粥都端出来吧。”
转过头又同含钏道,“都是咱们江淮的菜式,你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