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留春堂后面的罩房是专门留给女眷歇脚的,窗明几亮,两只软软和和的贵妃榻上耷拉着两张毛茸茸的鞑子绒毯,那两小姑娘脸蛋红红的,眯着眼睛睡得可香,含钏看着便笑起来,帮着掖了毯子,靠在窗边的杌凳上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罩房的陈设。
没一会儿,东边便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唱戏声,西边响起了抹牌哗啦啦的声音,再仔细听听,南边不远处有“之乎者也”的高声喧嚣。
含钏歪着头听,侧眸问伺候的小丫鬟,“...这是在做甚呢?”
小丫鬟道,“前院是国子监的学生们在赏春,咱们家的赏春宴是北京城的惯例了。后院夫人姑娘们赏春,前院国公爷邀请国子监就读的投缘的学生们赏春...就隔了静塘,不太远,故而听得见声音。”
含钏笑了笑。
英国公家还蛮爱热闹的。
不过,后院是京城的女眷,前院是国子监就读的学生,这是赏春宴呢?还是相亲宴呢?
国子监就读的,可不只是穷学生呢。
京里有名望的家族,甚至外地有些势力的家族都会将郎君送进国子监读书,考不考取功名不要紧,要紧的是结识些好用的同窗,镀一层明晃晃的金。
君不见,徐慨都在国子监读了这么一两年吗?
许是怕含钏嫌吵,小丫鬟将窗棂稍稍掩了过来。
春日的午后,日头明艳正好眠,守着两个睡得香甜的醉鬼,含钏打了好几个呵欠。
“叩叩叩——”
门外响了三声。
外面传来了一个低声低气的声音,“...曹家的薛老夫人请贺姑娘过去说话,说是见一见京畿漕运使司老大人的妻室。”
小丫鬟探头去看,转头跟含钏道,“是戏楼服侍的丫头。”
薛老夫人随大流看戏去了。
含钏点点头,拢了拢鬓角,再查看了那两醉鬼一眼,尚醉鬼有些要醒了,迷迷蒙蒙地睁了眼睛,看是含钏便嘟囔了两句,脑仁疼。
左醉鬼比较干脆,一个翻身,谁也不认。
含钏摇头笑了笑,又交代了两句,便跟着那小丫头出去了。
小丫头往南边走。
唱戏声在东边。
离前院的喧嚣越发近了。
甚至能透过波光粼粼的水塘,看到前院宽敞栏杆与飞翘屋檐的倒影。
含钏步子渐渐慢下来,趁那小丫头不注意,将袖口里藏着的刻花刀顺了出来,轻声唤住,“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丫头脚下一顿,低着头转过来,没敢看含钏,拔腿飞快往灌丛里跑去。
含钏转身就走,却被声音唤住。
“你给我站住!”
是张氏的声音。
张霁娘的声音。
含钏停了步子,转过身去。
张霁娘从大树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个有些年纪的嬷嬷。
张霁娘抬起下颌,形容倨傲地看着含钏,“上次你祖母打了我一耳光,让我成了京城的笑柄。你,你给我跪下认错,这件事就算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