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听说过,这是方慕白名下的会所。
“太好了,我这有一张那里的卡,是我从朋友那借来的,虽然只是最普通的那种,但好歹也能开开眼界了。走吧,反正明天休息,跟我一起去瞧瞧……好不好?”她双手合十,一副拜托的样子。
我被她缠得没辙,只得叹了口气答应了。小姑娘高兴得眼睛都透着光。
夜晚,风很大,我跟蒋粥坐在出租车上,她神情雀跃,兴奋的样子让我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一笑,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连连道:“小冉姐,你笑了,你笑了!”
我看了看她,摸了摸她的头,不禁感慨:“年轻真好。”
她不满地皱皱眉:“哪有,小冉姐也很年轻好不好,就是一天总是死气沉沉地板着个脸。”
“不行,心老了。”
“所以我说,你应该跟我多出去玩玩才是。对了小冉姐,你刚笑得那么甜蜜,是想起什么好事了?”
我笑得很甜蜜吗?时至今日,回忆起跟他的有关的往事,原来我还是能笑出来的。
“没什么。”
“说说嘛,反正还得开一段路。”
我耐不住她的央求,也或许是今晚这气氛作祟,我望着两旁的梧桐树,缓缓道:“我想起大学时追一个男孩时的情景。”
“快给我讲讲,他帅吗?”
“帅。”
“有沈总那么帅吗?”
我点头。
“继续讲,我要听,越详细越好。”小姑娘来了兴致,搓着双手一脸好奇样。
“那时,他在学校很有名气,对谁都冷冰冰的。我坚持不懈地给他发着短信,如一日三餐,从不忘记。就这样发了一整年,直到有一年寒假,我不小心受了凉,发烧到39度,后来引发肺炎,昏昏沉沉在医院睡了一天。迷蒙之际,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给他发短信。我还记得那时,我刚发了一句‘晚安,有没有按时吃饭’过去,他的短信就过来了。”我顿了一下,蒋粥等不及道:“然后你们就好上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不过他那次破天荒地回复了我,又速度极快,虽然话不好听,却给了我极大鼓舞。从那之后我更是风雨不误地出现在他面前,就连寒假我也偷偷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过去就为见他一面。”
蒋粥傻了一般地看了我一遍又一遍,直呼:“爱情的魅力可太大了,真不敢想象,沉着如你竟能做出这种事。”
“是啊,那时跟打了鸡血一样,什么傻事都干过,偏偏还不觉得傻,觉得可高兴了。对方要是回应我一下,足够我欢天喜地好些天。”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成了他们学校男寝门前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她高兴地直鼓掌,嘟着嘴,满眼冒星星地看着我:“你好有勇气啊,那你没跟他表白吗?”
“表白?我都不记得我做了多少次,似乎每天都得说,说到最后,他可能都不认为那是表白了。我的名字那时也成了同学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可那又如何?比起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是夜晚,道路上车辆少了很多,偶尔有几辆车经过,发出汽笛声,再就是车内的音乐,放的是一首周传雄的《黄昏》。
我伴着这样的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蒋粥谈着过往,谈着那些我原本以为忘记的回忆。直到司机一句到了,才把我从那如同香樟树一般的回忆中抽离回来。
“今天天冷,我给你们放在离那儿最近的门,你们往前步行几十米就到了。”
“那谢谢师傅了。”蒋粥嘴很甜。
“哎,我说姑娘,还是要学会多爱自己一些。那么冷的人,很难焐暖的。”司机收了钱,语重心长地嘱咐我。
我愣了一下,收好对方找回的钱,轻声呢喃:“嗯,我知道。”
甫一进雅苑,蒋粥的嘴就张成了鹅蛋状。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只不过,之前跟着方慕白去过多处他的私人会所,哪一处都不比这个差,倒也不觉稀罕,但对于蒋粥这种小姑娘来说就不同了。
这间雅苑正中摆放着两个大花瓶,应该是乾隆年间的粉彩蝙蝠桃枝瓶,寓意平安。
中央是一个仿古梨花框的吊灯。每一个边框都雕刻着龙凤的物样,寓意富贵呈祥。
再往里走是一座假山,有清泉环绕,最终汇入中央,沿着两边修的小道蜿蜒而下,有一种幽静旷古的感觉。
假山最后面挂着一副对联,是民国艺术大师张大千的真迹。
“小冉姐,你说这些有钱人可真好。你看我,没事去看个电影、泡个温泉就乐死了,他们却天天在这里享受。”
“没什么好羡慕的,要我说,他们反而不如你活得快乐。”
我与蒋粥一路走向最里面的迎宾处,蒋粥掏出一张银色会员卡。对方看了一眼后,原本挂着笑的脸稍微凝了一下,声音也冷了几分:“不好意思,这个卡因为级别太低,我们已经取缔了。”
女人很白,身材苗条而修长,丝毫不比任何电影明星差。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们能……”蒋粥轻声问道。
“抱歉。”
对方可谓惜字如金,任凭你说什么都只是微笑,不作回应。然而另一伙人进来时,却完全是另一副相貌。
蒋粥心里十分难过,握着我的手都有些抖。我想,这张卡她借来一定不容易。
不忍看到她失望,我叹了一口气,掏出方慕白当初给我的梨纹卡。
对方看我出示梨纹卡,明显愣了一下:“这个……”
“怎么,有问题吗?”
我记得方慕白跟我说过,这张卡在方氏旗下的所有会所都可以任意消费。
“没,当然没有。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这就带您去房间。另外……”
我打断对方的殷勤,冷声道:“这些就好,带路吧。”
那名女人忙点头,态度出奇殷勤,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起来。
蒋粥在后面扯我的手:“小冉姐,这卡你哪里来的?”
“一个朋友那儿借的,没想到这么好用。”
“你这个朋友一定挺厉害,你看看他们那态度……”她凑近我小声说道。
女人打开门后,便尽职地守在一旁。
而我初入房间时,也着实被震惊了一下。
这里远比大厅带给我的震撼感要强得多:一座黑漆螺钿大屏风就已先声夺人,沉郁又不失精巧的风格像是明末扬州工艺大师江千里的作品。四周一系列的桌椅陈设隐约泛着暗金色的光泽,赫然一水的黄花梨木打造,看样子少说也都有二百余年的历史。两只几乎一人高的珐琅彩大花瓶,配上一幅宫廷画师郎世宁的秋猃图,让人油然生出置身乾隆盛世的错觉。与此相比,那卷清末天津书法大家华世奎的中堂甚至显得有点寒酸了。当然,看过屋子正中央的那个三尺多长的八仙过海牙雕,这一切又都不算什么了——这种一整根象牙的大手笔,也只有澳门赌王何鸿燊收藏的那个能与之相媲美了。
蒋粥看不出那么多门道,只是被眼前的气派惊得连连称奇。我则逐一认真观看,心想等什么时候见了方慕白,定要赞赞他。
夜宵过后,蒋粥出去透气,过了半个小时也不见回来。我给她打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刚一接起,就听见她在里面哭的声音。我急忙赶去,电话中她说的空中茶亭。
此时,她站在碎了一地的古董前,一脸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