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前,老毕专门拿出来了一个密封的小罐子,从里面抠出来了一些像乳膏一样的东西,让我们抹在手上,脸上,说这些是草药膏,能遮住我们身上的人味,不然小船到了江里,会被水下的大鱼打沉的。
老毕又在山洞里翻了翻,找了一个暖壶那么大的白色塑料桶,神神秘秘的,也不让我们看,让莫托小心地收在了背包里。
几人上了小船,小心翼翼地坐在船里,一声都不敢吭。
墨绿色的江水下,不时泛起一个巨大的水花,激荡得小船都左右晃动。
老毕也是一脸严肃,自己坐在船尾,亲自摇动船桨,小船划破水面,开始顺着江水逐渐往下游走去。
江面上很开阔,风很大,没多大一会儿,我就觉得浑身都被风给吹透了,冷得要命,后悔没有把军大衣船上。
徐雅丽也冻得脸色煞白,却坚定地注视着水面,手一直攥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怀疑,徐雅丽这次坚持要来这里,一定是和她父亲留下的信有关,老毕应该也知道些什么内情,但是他们说,我也不好问。
回头看看,莫托也是一脸紧张,手里握着他们赫哲族的护身符,满脸严肃,见到我看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法最单纯的恐怕就是莫托了,他并没有想那么多,我让他来,他就不顾一切地来了。
这样单纯的人,也更容易得到快乐吧。
一路上,我闷闷地想着,做人像莫托这样实在,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说话间,小船已经游游荡荡地驶到了江心,顺着浩浩荡荡的江水往下游冲去。
江面上,风越来越大,水流也越来越大,船借水势,水借风势,小船也在水面上越走越快,像一支离弦的箭,顺着下游冲去。
我紧张地要命,这一路全是险滩,暗礁密布,水下还全是大鱼,万一一个不小心撞上去,我们几个的小命可就玩完了。
好在这段水流虽急,但是还算平稳,我们一路上有惊无险,顺利走了一程。
又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前面哗哗的流水声,水声很急,我怕有瀑布,赶紧给老毕示警。
他却摇摇头,让我们几个都坐好,前面的水道变窄了,小心待会儿被甩下去。
说话间,我们的小船一路飞驶,就到了前方的水道。
莫托站起来看了看,脸色一下子变了,说了声:“要过龙门啦!”
跟着站起来看看,江水两边,全是高高低低的悬崖,中间一条大江,江水是碧绿色的,大山是青灰色的,高山流水,鸟兽成群,真有些“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意思。
徐雅丽也赞叹:“这里看起来有点儿像长江三峡了,没想到乌苏里江也有这样的地段。”
莫托确实神色严肃,让我们赶紧坐下,做到船舱里,紧紧拽着船舷,待会儿千万别起身,最好一动也不动。
我们刚才那段露水,只算是游山玩水,马上就要进入到危险的河段了。
他解释,乌苏里江这边的河段,其实就是被两座大山卡住了,顺着大山的夹缝走过去。我们一路过来,顺着江水,也是顺着大山走势行走,弯弯曲曲的,虽然风高浪急,也是水势平缓,没什么危险。
到了这里,大江两岸的群山开始慢慢收紧,江水也从宽阔的河岸变成了汹涌的洪流,顺着山涧呼啸而过。
而且更要命的是,在这些汹涌的江水里,还有不少暗礁,尤其是在枯水季,好多暗礁像是虎牙一般,纵横交错,饶是你有再好的水性,被撞一下,也得魂飞魄散。
“这段水路,对大鱼来说也很关键。大鱼要能冲过前面的暗礁堆,才能到达下面的深水鱼,真正长成鱼中之鳇,所以被称为龙门。跳过去才叫鳇鱼,跳不过去就是死鱼喽!”
老毕也很慎重,他丢下木桨,从船舱底下冲出来一根五六米长的大竹篙,两只手握住竹竿中间,独自立在船头,掌握着小船的方向。
巷道变窄,水流变急,老毕随时用竹篙点一下左右山崖,调整着小船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驾驶着小船继续前进。
说起来容易,其实当时是非常危险的,水里暗礁密布,有些只在水面上露出来一个小尖角,万一一个不慎,撞在上面,立刻就会船毁人亡。
大水猛烈地撞在一个个礁石上,水花飞溅,冲到了我们身上、脸上,比冰还冷。
旁边的礁石堆里,卡着不少死鱼,有些的尺把长,还有一些足足有一米长,遍体鳞伤,显然是闯“龙门”失败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