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阵风一样,班小松不顾一切似的踩着单车飞驰着。这阵风掠过双清市的大街小巷,掠过红绿灯路口,掠过挂着“长郡中学”四个大字的校门口,停留在正如即将煮沸的开水一般冒着热气的棒球场外。
他抛开车,顾不上沁下汗滴的刘海,撒开长腿,跑过漫长的甬道,在尽头,发现自己处在一片令人短暂失明的白光之中。白光里有观众的欢呼声,有啦啦队的音乐声,也有在他的想象中棒球划破空气的“嗖嗖”声。
这一切令他情不自禁地血脉偾张。他睁大了圆圆的大眼睛,捏紧了拳头,正准备面带自信的微笑走到白光的正中央,却发现有人早于自己登场了。
所有的喧嚣声似乎突然间有了统一的出口,化为整齐划一的呼唤声:“邬童!邬童!邬童!”
随着呼唤声,一个清俊少年懒洋洋地登场了。他身材颀长,头戴深色棒球帽,身着明黄色棒球服,上面除了中加银鹰队的标志,还印着一个大大的“1”字。棒球帽的帽檐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偶尔闪动一下,一双薄薄的红唇冷漠地紧抿着,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众星捧月的场景。
他正是银鹰队的队长邬童。
随着他的出场,棒球场上的欢乐气氛彻底达到了巅峰,女生们带着哭音尖叫着,还有人吹响了自备的小喇叭,疯狂挥动着事先准备好的海报、横幅。
这丝毫也不奇怪。可以说,今天绝大多数观众都是冲着客队——中加中学的银鹰队而来的,毕竟,他们是双清市的联赛五连冠球队;而其中又有大多数观众,特别是女生,是冲着银鹰队的最佳投手邬童来的。
仿佛大梦初醒般,班小松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教练和队友。教练陶西脸色苍白,藏在黑框眼镜后的双眼目光茫然,看起来好像还没睡醒,队友们也一脸的无精打采。他清点了一下人数:1——2——3——4——5——6——7——8——怎么少了一个?!
他赶紧去找教练陶西。陶西打了个哈欠问:“是吗?”然后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向观众席,在第一排随便挑了个男生,勾了勾手指,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生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答:“谭耀耀。”
陶西一点头:“就你了,下来!班小松,去给谭耀耀拿身队服!”
就这样,班小松和7个毫无斗志的队友,外加一个连棒球规则都不明白的谭耀耀并肩站在了球场上,站在了银鹰队的对面。他再一次扭头看了看满身颓相的小熊队,又看了看面前杀气腾腾的银鹰队,听着观众席上响彻云霄的“中加必胜”的呼喊声,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
但是随即,父亲拿着球棒用生命奔跑的记忆划过脑海,像火星一路点燃蓄势待发的火种,勇气又重新填满胸腔,像野兽争夺地盘一样毫不留情地将方才的无力感彻底赶走。
是谁说过的来着——他,班小松,不懂得什么叫放弃!
班小松猫下腰,蓝色帽檐下的双眸里,星星又开始闪亮,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球棒,就像握住了对生命的渴望。
比赛开始了。
此刻,在相距不过百米的校园另一角,时空仿佛正在另一个维度。
尹柯从一间挂着“美术工具室”牌子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盒油彩。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跑动的脚步声。
只见沙婉急急忙忙地从走廊另一头跑来,突然,在离尹柯不远的地方摔倒了,手臂蹭破了一大片,尹柯急忙蹲下,扶起沙婉,并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为沙婉包扎起伤口来。“这里没有创可贴,先用这个包一下吧,待会再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
“谢谢你,尹柯,你不去看棒球赛吗?今天可是我们学校和中加的对抗赛。”沙婉感激地看着尹柯。尹柯微微皱了下眉,轻声说:“我一会儿过去。”沙婉并没有留意到尹柯这一细微的表情,点点头说:“那我先过去了,答应了栗梓去看比赛,现在都要迟到了,我一定会被栗梓碎碎念的。”尹柯微笑着说:“慢点跑,记得早点去医务室。”沙婉扶着包扎好的手臂说:“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赛场见。”尹柯目送着沙婉,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但他并没有走向赛场,而是转身向身后的画室走去。
在画布上画上最后一道色彩,耳机里的交响乐也正巧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尹柯露出一抹轻笑,嘴角浅浅的酒窝一闪而过。
现实世界的声音开始钻入耳际,他听见了似曾相识的声音。不知不觉地,他已经走近窗前,摘下耳机,侧耳聆听着从不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的热闹声。
“加油!加油!”他们在为谁喊加油?喊得那样热情,那样动人心魄。对了,今天不是小熊队和银鹰队对决的日子吗?少年清秀高冷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隐隐的期待,推开窗,用清澈的眼睛,望向林荫道那一头的操场。
可随即,在操场上传来的喧闹声之外,又一个声音响起了。那个声音和喧闹声比起来要小得多,可震撼力却要大得多。那是妈妈的声音。她轻轻地说:“尹柯,别让我失望。”
尹柯浑身一震,迅速后退,“砰”的一声关上窗户,回到画布前,塞上耳机,继续将自己禁锢在这个世界里。
球场上的班小松在战斗。
可怎么看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战斗。前面的击球员纷纷被邬童三振出局[1],到了两个少年对决的时刻,最佳投手和最佳打者相遇了。
邬童从投手丘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熊队队长。这家伙看起来有点儿愣吧?主要是脸上的表情太过热切认真。对这样一场胜负明摆着的比赛,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当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投身棒球的动机,面前这个愣家伙的动机,是耍帅、泡妞,还是友谊,或者孤独……
同时,班小松也在打量着邬童。看清了他的脸之后,这个中加王牌投手还真是帅!就凭他那修长到简直有些瘦弱的手臂,真看不出来能投出那么势大力沉的好球。这是不是就是父亲所说的天分?但他还是不大喜欢这个王牌投手,看他身上那股贵公子的劲儿,这种人,一定是连上厕所都被一群人包围着吧……
邬童抬起腿,干净利落地将球投了出去。坏球[2]!坏球!坏球!
班小松傻了,他不知道邬童这是在搞什么鬼。邬童却坏笑了下——他的打算是,用四个坏球保送班小松上垒,让他空欢喜一下,再将他和他的下一棒一起双杀出局。
到那个时候,这双眼睛里还会闪烁着星星吗?
棒球,就要这样才好玩。棒球赛,赛的从来都不是准确率和速度,而是人的心理。
第四个球了。邬童还是以准坏球的方式投了出去。班小松铆足了劲,闭上眼睛,将球棒用力挥出。
他的手臂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耳朵听到棒球与球棒的撞击声。他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到那个被自己打中的棒球正高速旋转着飞向外野。
班小松只愣了不到一秒钟,就扔下球棒全力奔跑起来。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人是邬童,他对还愣着的银鹰队队友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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