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继续阻止齐王赢得皇统,但那时圣主和改革派因为东征失利搞得天怒人怨,权威已经大损,民心亦已失去,改革也难以为继,他们在政治上的全面失败已不可挽救,而齐王和保守势力则在政治上赢得了绝对优势,所以皇统的更迭不过是时间和时机问题,即便有内战,也是一边倒的内战,那一刻的圣主和改革派必将被中土所抛弃,必将成为历史的尘埃。
至此,所有人都认定,这是一个好计策,但实施的前提是东征失败,南北关系在未来极短时间内彻底破裂,南北大战爆发,因此,假若东征没有失败,南北关系也没有在短时间内破裂,这个计策也就是纸上谈兵,毫无意义。
齐王的目光在韦云起、韦福嗣两位老臣的脸上来回梭巡,似乎想看穿他们的心思,但又似乎担心被他们欺骗,被他们肆意利用而变成一具任由摆布的傀儡。他没有见到白发贼,韦氏也不可能给他机会见到白发贼,所以他不知道这一切是真实的,还是韦氏故意给他设下的圈套?但他决意逃离东都,他必须掌控自己的命运。
良久,齐王终于打破了沉默,“能否肯定,白发贼是闻喜公(裴世矩)暗中部署的棋子?能否确定,白发贼所献居外之策,是闻喜公的惊天手笔?假若白发贼和居外之策均为闻喜公所设,那么,闻喜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齐王有自知之明,韦氏也罢,闻喜公也罢,自己这个皇子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政治博弈的工具而已,虽然他们或许的确有帮助自己赢得皇统的想法,但最终目的却是为他们自己谋利益,一旦皇统之争危及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自己会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抛弃,“失德”一案就是典型事例。
而正是“失德”一案,让齐王看清了自己,看清了自己的父亲,看清了围绕在自己身边形形色色的各式人物的真实嘴脸。今日的他,与往昔的他,早已不是同一个人。
自哥哥元德太子死后,齐王很不幸的掉进了政治漩涡的中心,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随时有覆灭之危,有性命之忧,而幕后的推手中,既有他的父亲,也有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失德”一案爆发前,齐王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以为自己铁定是未来的中土皇帝,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这个世界,但“失德”一案爆发后,他心爱的女人和女儿都死了,他才发现自己实际上手无缚鸡之力,是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傀儡,自己始终生活在自我欺骗的梦幻之中。梦醒了,但除了一具尚能呼吸的躯壳外,已一无所有。在他最绝望最无助最悲愤的时候,他曾想消灭自己的躯壳,永久逃离命运的樊笼,他想有尊严的活着,即便变成孤魂野鬼,他也要自由地活着,然而,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尊严和自由对他来说不过是另一个梦幻而已。
如今的他徘徊在地狱门口,跟随在他身边的只有关中韦氏和陇西李氏,此时此刻,不论韦氏和李氏抱着怎样的目的,能在他危难时刻追随左右,不离不弃,已经让他感激涕零了,但他需要尊言,需要自由,哪怕仅仅拥有片刻,哪怕转眼间就坠入地狱,他也无怨无悔,再无遗憾,所以他要走,要逃离,他再也不想被人关在牢笼里肆意凌辱,再也不想被父亲囚禁在皇宫里像行尸走肉般暗无天日的活着,他想对韦氏兄弟大喊一声:给我自由,让我像人一样的活着
韦福嗣稍加迟疑后,郑重说道,“一个来自大漠的反贼,或许知道南北关系紧张,预测到南北大战可能爆发,或许会高尚到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抵御外寇,但绝无可能异想天开到以自己弱小的力量去改变东都政局,去改变中土命运,以此来创造一个击败北虏赢得南北大战的机会。不过,如果把这个反贼换成闻喜公(裴世矩),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所有人都同意韦福嗣的推断,能设计如此布局者,唯有裴世矩。
裴世矩自开皇后期开始,与长孙晟等功勋老臣共同负责国防和外交事务,成功将突厥人分裂为东西两部,突厥人内战不断,实力大损,极大缓解了中土国防重压。圣主登基后,裴世矩依据南北关系的新变化,调整了国防和外交战略。先是分裂西突厥,将西突厥势力赶出了西域,接着在经略西域的同时,西征灭亡了吐谷浑,大大拓展了中土疆域。西北疆稳定后,国防和外交战略的重点随即转向了广袤的北疆,而首要目标便是远东霸主高句丽,然后便是集中力量与重新崛起的东。突厥开始新一轮的南北大战。
东。突厥崛起之势不可阻止,而统一了大漠,建立了北虏大联盟的突厥牙帐,必将对中土展开攻击。这是两个民族的宿命,亦是历史的铁律,更是生存和发展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