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他还小,四个月不到。在B超里就只能看见脑袋和小小的手臂。比起同龄的来说要小一些。咱们总不能让他仍在娘胎里就落后别的孩子,至少营养……”
苏霓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原本是没有耐心听他说的,可瞧着他这样絮絮叨叨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陆长铭一贯是少言寡语的,哪怕是早早的以前,也不过是张扬嚣张,“啰嗦”这个词却是无论如何和他挨不着边的。
只是如今……
他这样絮絮叨叨地说话,声音喑哑低沉,不像是在会议室里那样冷厉,更不是刻意地逢迎讨好。
或许像个老大爷?生怕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看着孩子长大,只恨不得能一股脑地将经验都灌输出去。
等等。
没有更多时间?
苏霓周身陡然涌起一阵寒意,再看向陆长铭时,神色早已有些不一样。
“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忽的开口,打断了陆长铭的絮叨。
后者略有讶然,瞳仁转了转,落在她眼底,里头情绪深不见底,也不知是在思索什么,声音骤然又低了几度,“没什么大碍的。”
苏霓却不理会,轻嗤,扬起手便重重朝他左边臂膀拍下去。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
男人显然有些不解,蹙着眉缩了缩。
“没有大碍你到是躲开啊。”
苏霓没留情面,她起身坐在床上,手掌便一下又一下的朝他手臂挥下
很用力。
想必,也很疼。
可陆长铭,却一直铁青着脸坐在原处,身子没有任何移动。
那被紧紧握着的拳头松开又拽拢,手指骨节上透着青白的颜色……手臂上头,因为太过用力而露出青筋,可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苏霓停手。
她刚醒,脸色仍苍白。刚刚一阵用力之后,面上更是血色全无,更有细细的汗从额头上渗出,夹杂着她气喘吁吁的呼吸声,让病房里蒙上一层奇异的氛围。
“左手臂,不怎么能动不是么?”
陆长铭掀开眉,轻“嗯”了一声。
“这是没有大碍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粉碎性骨折,很难短时间痊愈。”
苏霓被他话里的字眼刺激了下,身子颤了颤,而后却紧紧咬着唇,轻笑,“那你的腿呢?”
“也是骨折?”
“你和傅北安起了争执之后,伤着手臂我可以理解。他刺伤了你,伤口也应该在腹部,怎么会需要到坐轮椅?”
一早便想问清楚,陆长铭如今的模样,看起来比离开时更要可怕。那整个瘦了一圈的脸,再没有往日的张扬,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老年的暮气。
苏霓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盯着那双深浓如海的黑眸,有些奇怪的念头忽然从心头涌起。
她心脏狂跳。
“你留在我这里,赵嫣不会介意么?”
陆长铭摇摇头,垂着眼没说话。
苏霓却有些步步紧逼的意思,“没有哪个女人会这样大度,让男朋友和前妻单独呆在一起。”
“陆长铭,你大可不必守着我,周弋在,秘书也在。再不济也还有医生护士。何必亲自候着?”
“你明知道我不待见你。”
他轻叹,浓密的睫颤了颤,“嗯”了一声,低低的,“知道了,我正准备离开。”
说着便将手放在轮椅上,按下按钮便要转过身去。
“你……”
苏霓喉咙里梗着话,瞧着他这动作一下子又着急起来,连忙地喊,“你走了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啊。”
“温月待会过来。她发了信息。”
原来刚刚的电话是温月的。
苏霓迅速拿起手机,果然瞧见屏幕上显示的信息。
秀眉蹙了蹙,很快按下一段话。
下一刻,手机再度响起提示声。
“没有啊,她说先不过来了。”
手机屏幕亮亮的,上头有一条很简单的消息。
来自温月。
“临时有事你加油撑着,我晚点到。”
陆长铭,“……”
他狐疑抬起头看过去,光线暗淡,但依旧能看见苏霓白皙的皮肤,那在光下薄如蝉翼一般的脸颊,似乎还能瞧见上头细细的血管。而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克制不住。
笑的理所当然。
那盛气凌人的模样颇有以前在法庭上和人辩论的气势,就这么扬起手机,像是非要凑到他面前似的弯腰过去。
陆长铭眼神一黯,因为她眼底的晶亮光芒而心口微微颤动起来。
黑眸紧紧凝着她,握着轮椅的右手骨节却越发用力,上头青白的颜色显露出来。
他内心在挣扎。
直到最后才勾了勾唇,有一丝清浅的笑意从薄唇旁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