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教授脸上的讥诮,方北凝自然看见了。
她慢慢地举起一直放在手边的手机,慢慢地,挂断一直显示保持着通话的那通电话。
黄教授见了,也只是怔了一怔,旋即重又笑开,一脸看好戏地望着方北凝。
但,下一秒,他笑不出来了。
甚至还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老、老师……”
欧阳迈怒气冲冲闯进来,抬手将手里的手机狠狠砸向黄教授,正中他的颧骨,发出‘嘭’一声肉响,方北凝听着都觉得疼。
“混账东西,之前听程肖说,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你!”
黄教授已经年过半百,被欧阳迈训孙子似的劈头盖脸一顿训。
程、程肖?
黄教授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一脸吃惊地望望方北凝,又望望欧阳迈,“老、老师,你、你、你们……”
“还有脸说话!你这个……”
欧阳迈又要发火,方北凝打断他。
“欧阳医生,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也不便在这旁听,我哥哥的事,还望欧阳医生速度解决。”
“一定一定,对不起师父,都怪我教徒无妨。”欧阳迈转身一个变脸,笑得满脸褶子。
黄教授一脸惊悚。
“老、老师,你叫她、她……什么?”
“混账东西,什么她她她的!”欧阳迈转身又是一个变脸,抬手‘啪’一巴掌打在黄教授脑袋上,“她是你师祖,还不快去请安!”
黄教授一脸惊悚加惊恐,瞪着方北凝说不出话来。
“……”方北凝一阵寒,她可不想被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叫师祖。
“太客气了。”她呵呵干笑两声,“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等回答,方北凝拎上包包麻溜地闪人。
走出酒店大门,翟墨远的车依旧等在外面。
看见她出来,翟墨远掐灭手里的烟,精准地抛进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副绅士派头。
方北凝:“……”
车子上路。
此时已经四点多,日头正在西斜。
金色的阳光将这座城市镀上一层金色,让这座城市变得格外金碧辉煌。
“事情解决了?”翟墨远出声打破车内的安静。
“嗯,不出意外,明天我哥哥便能洗脱污名。”方北凝回道。
早在两天前,她就找上欧阳迈,把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不过并没有说出她的猜测,更没有说出之前与黄教授的那点纠葛。
欧阳迈直接找来程肖,原本只是想问问出事那天的具体情况,没想到那个程肖,欧阳迈两句话还没说,他就直接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这一切居然都是黄教授指使的,让程肖假装闹肚子,请方南昇替他看诊,然后程肖又买通死者的儿子,让他拿着假的化验单给方南昇看诊,方南昇按照化验单的化验结果诊断死者为肺癌晚期。
按照原计划,只是想让死者的儿子去医院闹一闹,威胁方南昇,至于这么做的原因,程肖并不知情。
只不过,事发意外,死者的儿子事先忘记告诉死者事情真相,死者真以为自己得了晚期肺癌,一时承受不住打击,跳楼自杀了。
弄出了人命,这可把程肖吓得够呛,一连几天夜夜噩梦,被欧阳迈随口问了几句,就连哭带嚎的求他救命,还反复强调人不是他害死的,可见吓得不轻。
黄教授算是欧阳迈得意门生之一,本来他是不信的,毕竟黄教授如今也是德高望重,为难一个刚踏进医学界的小毛孩子作何?
然后,便出现今天下午的一幕。
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他不信了。
“那很好,祝贺你。”翟墨远轻柔的声音,拉回方北凝的思绪。
不知怎地,方北凝忽然就想起,前世,有一次她完成了阎西没能完成的任务,阎西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了一句‘祝贺你’。
大概是从那时起,阎西就对她心怀不满。
她不由地仔细打量翟墨远的脸,他的唇边带着笑意,眉眼不似以往那般冰冷,看起来很愉悦。
他是真心在替她感到高兴吧?
他果真与阎西不一样。
五月的时节,路边一丛丛红花绿树在眼底闪逝,方北凝靠在副驾驶靠背上,歪着头凝视着翟墨远干净又专注的侧脸。
心底分明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在涌动。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似乎,并不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