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的时候,竟然会因为在她身边的这个人,而并无所惧。
或许,所有的相遇,都是一场命中注定。颜绯尘与韶蓝是这样,扶衣与阿穆尔,也是这样。
“初夏,你说,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紫翡如往常一样不多言一句地爬上了房梁,隐蔽了自己的存在,红袖和翠晗待在外间等着竺宁随时的召唤,初夏便成了此时和竺宁聊天的对象。
不知为何,竺宁刚刚有一瞬间的心悸,仿佛是至亲之人受到了伤害一样,想起那尚且流落他处的韶门七使,心中自是担忧。
“陌桑没有传来消息。”
初夏也不是个善言辞之人,在别的地方还好,但是若是说到韶门七使,她和竺宁一样,都是担心却又没有法子的。
“就快到腊月了,初夏,我竟然要嫁人了。”
初夏没想到她突然之间变了话题,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她要嫁人了,嫁给一个认识不过半年的人,嫁给一个没有接受过韶门七使和韶家众人考验的人。
竺宁依旧记得当年她带着秋明昭回昭梺山的时候,各番考验轮番而上,他足足用了一年才得到韶家众人的认可,才得到她的信任。
然后,就在她做好了及笄后便嫁给他的准备之后,他给了她最深最痛的一剑,穿过她的胸口,刺入她心底。
如今伤痕犹在,泪痕却干。
明月依旧,故人已殇。
她早在逃亡的路上便遗失了一切,包括她成为韶家家主信物,包括,他给她绾发所用的簪子。
韶蓝,从来到东夷之后,便只能成为竺宁。
用着别人的身份,别人的名字,去过别人的人生。
曾经说好的纵情天下,策马风流,终究只是一场年少时无法兑现的约定。
她已入局,便是一生都无法逃开了。
“初夏,你说,他们,是不是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初夏知道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中有波澜泛起,但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人死了之后,应该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然后便投胎转世了。怎么可能还在看着我们?都快一年了,说不定他们的转世都已经一岁了。”
听到初夏这不算安慰的安慰,竺宁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若真如此,倒希望他们能够转世到一个没有战乱,不是乱世的地方去,一生平安吧。”
其实竺宁也知道,无论这世间有没有轮回,她都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想,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罢了。
“笃笃。”
窗外有什么东西叩窗的声音响起,初夏看了竺宁一眼,然后便打开了窗户,一只信鸽扑腾一下便飞到竺宁膝上。
“这是谁的信鸽?”
初夏摇摇头,她与陌桑联系从来不用信鸽,颜绯尘与竺宁联系也不用,这东西太容易被发现,也太容易被劫走了。
“明日酉时,城外孤山。”
竺宁把纸上的字念出来后,便让初夏把这信鸽给放了。
“主子,你真的要去?”
初夏看着这没有落款,也没有任何提示的纸条,心中有些担忧。
“去拿点朱砂过来。”
竺宁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如此吩咐道。
初夏也没有继续问,而是听她的吩咐拿来了朱砂。
看着桌上的朱砂,竺宁伸出食指沾了一些,然后便沿着这纸上的字迹涂抹均匀。
霎时之间,整张纸的内容大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初夏读出这几个字的瞬间睁大了双眼,看向竺宁的眼神中尽是喜悦。
竺宁眼中也泛着难以掩饰的欢欣:“传信给陌桑,还有颜绯尘,明日我们一起去。”
初夏虽然对加上颜绯尘有些不满,可是此刻什么都无法压下她的欣喜之情,直接应了一声:“是。”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无需半月,你便归矣。
但愿明日,并无霜雪。
竺宁把手中的纸条扔进火炉之中,心中稍安。
他乡遇故知,果真算得上是一大喜事。只是不知,她有没有那个好运,能够继续遇到其他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