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走不掉,跑不了,看客们只好看得心惊胆战。
石闵仍在来回踱步,八尺高的男人,身健体壮,前朝喜好精小细致的物什,故而这戏台子修得玲珑纤小,石闵偌大的身形走在这里略显压抑,他的声音与控诉也略显压抑,“父亲,天下尚未平定,吾辈岂可苟且偷生!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儿子还能有几个三十岁?难道父亲希冀看到儿子在年逾不惑的时候才有实现抱负的机会吗?天下苍生...”
“啪”的一声!
石猛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桌案上,“滚你妈的天下苍生!甭拿天下苍生来哄老子!有屁就放!什么偷生!什么苍生!****祖宗!老子不吃这一套!内宫禁城卫老子给你了!军中虎符老子给了你一半!建康总共佣兵三万人,从你军中出来的就他妈整整一万!你还想要什么?还是说...”石猛终于转头,眼神凌厉扫过崔氏,“还是说有不长眼的东西在背后撺掇你开口?”
崔氏轻笑一声,“君上这是哪儿的话?儿子长大了,成人了,想闯出一番事业来了,是好事。娶妻娶德不娶色,石家当初向崔家求娶我时,不也是看重了崔家女儿的好处?如今阿闵知上进了,君上与母后应当高兴才是。”
石猛也慢慢起身,到底过了五十了,加之整日东奔西跑,身子骨看起来再好,这里子也是虚的,与石闵面对而站,只觉石猛确实老了。
“老子让你说话了?”石猛丝毫不给崔氏脸面,手背后背走到石闵跟前,抬眼看自己的长子,语气低沉却很明显地听出来他语气软了下来,“老子从小就教你,男人不要说话藏一半露一半,想要什么就说。”石猛环视一圈,再道,“如今在这儿的都是咱们石家亲近的人,家事虽不可外扬,可现在家事也是国事,众位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就出,都是家大业大的人家,谁也说不准往后会遇到。”
可怜天下父母心。
事到如今,石猛还在给石闵递梯子,糊面子。
还在今日来的这些人面前帮石闵粉饰太平。
长亭低头抿了抿鬓发,不知作何感想。
石闵比石猛高出半个头,他本应是居高临下,可他心中却无端胆怯,心里怯了,说出来的话就软了,“父亲...北边胡人虎视眈眈,符稽那狗东西还在占山为王,很多事情...您都必须要早做决断...”
“做决断?”石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决断?你要老子做什么决断!?这江山都还没打下来,你他妈就眼巴巴地伸手想要了?真他妈是个笑话!”石猛越发生气,怒容上脸,气势汹汹的样子这才让长亭想起来这位因染恙而沉寂已久的新君绝非善茬,长亭与石家相处多载,自然知道石猛的脾性。
石闵是儿子,自然更知道石猛的脾气,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可忽而似是又想起什么来,挺直胸膛,力图让自己理直气壮。
“儿子没有想要你的天下”,石闵话到此便结巴了,“儿子..儿子..”石闵扭头看崔氏一眼,如同拽住救命稻草,“建康现在是打下来了,可是如今难民成群,建康城内也不安稳,您从冀州搬来后就一直身体不畅,也腾不出手来治。您是给了我禁城卫,可是...”
可是你并没有给我治理权啊!
石闵话还未完,石猛终于按捺不住了,扬手“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了石闵脸上。
石闵左脸顿时发红,石猛是用了力道的,石猛本欲反手再打一巴掌,可再扬手时就被石闵捉在了半空,石闵语气陡变,“父亲,你过分了!”石闵猛一甩手,力度太大,反倒叫石猛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戏台上“啊”的一个长音,声腔浑厚,紧跟着就是细密不断的鼓点。
庾皇后赶忙起身将石猛扶住,严辞厉声,“阿闵!你今天是要造反不成!”
石闵捂脸怒道,“我都三十岁了,母亲!我都三十岁了!父亲还是分毫不给我脸面!我再蠢再笨,也是他的长子!也是石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父亲已经不行了,外事不行,内治也不行,他却仍然不想放手!我现在只是想要建康而已,以后天下都是我的,今日早早将建康和军权交予我又有何区别!”
石猛气极反笑,心气不畅,连咳两三声。
长亭敏锐,眼神扫过内宫城门外,心头不由大悸,不知何时内宫门外已零零散散聚集了头戴重盔的兵士,且有越聚越多之势!
石闵近乎咆哮,瞳仁发红。
“妾身只想问,阿闵哪一点说错了?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阿闵既为长子又是嫡子,今日立明日立,又有何分别?”崔氏袅袅起身,眉梢带笑,几步走到石闵身后,挑眉道,“或者,君上压根就没想过要立阿闵?”
话至此,崔氏展眉一笑,轻声缓道,“那君上迟早死了这条心吧。小叔石阔骁勇无畏,五日前已战死沙场了。这笔账,阿闵必定会寻那胡人算上一算。”
堂内哗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