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探窗而进,明明五月天气,不知为何我会被那阵风吹得脊背陡凉。已往不谏啊。他当初炼这种丹药,是从未想过退路、从未想过回头罢。我仿佛看到霜衣成雪泥,墨发落尘埃,十万年光景灰飞烟灭徒留虚无,
仿佛又过了万年那么长。
我始反应过来,抬头对孟泽道:“既然无法逆转,那孟泽,这丹药……你便用了罢。”
他猛然抬头,可我知道他看不见我,他握着我的手不曾放开,直接把丹药放回我手心,面容肃然坚定,直接了当拒绝道:“我便是瞎了也不会用这颗丹药。”
他说他便是瞎了也不会用这颗丹药,他这是何苦。
我已经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反正他看不到,便在指尖捏了诀术想直接使他昏过去,给他用药。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孟泽,他自然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候,那诀术已经冲进他眉心了。算起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对孟泽动了手。思及此处,悲哀灌顶:本神君如今的仙力修为已如此不济,居然还能对付孟泽,可想而知,双目失明的他以后会被多少神仙欺负,会被多少当初的仇人踩在脚下。尤记当年东海遥遥,海风呼啸,一眼望过,他年少纯良,却单挑东海两万虾兵蟹将,支起海鲜火锅欲饱餐一顿,见到来讨伐他的东荒战神,是拔剑而起毫不惧惮的凛凛威风模样。
此时呢?此时呢。河山同寿,万古长青,仙途逍遥,凡人艳羡。可他们不知道,神仙也有悲哀不及痛不往生的时候。
我费力撑着他到床榻上。
掌心的丹药,血雾依然氤氲中漫上,浮到我的唇边,再没有当初给灼华用药时候的轻松心境,我再次开口同它讲“给孟泽”的时候,从右心传至血脉的都是仿若虫蚁啃噬、银针点刺一样的疼。
可我终究还是用了这颗丹药。
天尊大人,我明明知道这丹药是你拿往后十万年的仙寿换来的,我还是给了孟泽,你……怪不怪我?
我跪坐在他身旁,颤抖地拨开他的眼睑,血雾丝丝缕缕渗入他双目,洗涤出他眼白里幽幽几绺紫光。他身子猛然抽搐,双目豁得紧闭,似是要冲破我方才的诀术挣扎醒过来。我手指触及他的眉心,再将诀术压进去,安抚道:“孟泽,你先不要动。”
可他不听我的话,身子仍然想翻滚,仍然想挣扎起来。我不得已又往他眉心加了道术。他终于绝望,笔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一瞬间让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丹药连同那血雾终于消弭,我低头抚平他皱起的眉心,顺带扯了一道术,开口颤抖道:“孟泽,其实我也不晓得有没有用。这丹药可以暂时救命……但是天尊大人没有告诉我,它可不可以恢复眼睛清明……所以,若是它依然帮不了你,你害怕不害怕?”
少了一道诀术阻隔的他,剧烈摇头。我方从床榻上下来,隔了一些距离施术让他醒过来。清光自他眉心渗入,刹那间他已自床榻翻身而起,我为他梳好的头发尽数已在他刚才的挣扎之中尽数散落,他冲过来——
我看到他的眼睛,眼白中紫色已经消浅一些,但是……
瞳仁依旧浮散。
所以,他狠狠撞过了我的肩膀,仍然辨不清出我处的具体方位。
就在我以为那丹药没有什么用的时候,身后陡然袭过一阵风,将我扯进怀里——
“阿玉!”
我大惊抬头!
他的眸光似在努力想对上我的目光,可他现在还做不到,所以只是努力低头靠近我的眼睛,一字一顿,表情狰狞道:“本君!一点也不想用他炼的这颗丹丸!”
我颤巍巍伸出手,在半空停了很久才敢触上他的眼角,哽了声音问:“你现在、看得到我么?”
孟泽松开我的胳膊,痛苦闭眼,还掺了几丝血的泪水夺眶飞出来:“你走罢!别再来找我了!”
“……你能不能看清一点?”我仍然站在他面前,不死心地问道。
他死死咬唇,唇角渗出点点血水。他终于伸出手指,在距离我鼻尖左侧一寸的地方,低哑道:“唇角。”
指尖复又往右上挪了一寸停止眉心处,道:“鼻尖。”
我明白他现在能模模糊糊看得到一些重影,具体的样貌,他依然辨不清。我还是握住他的指尖,一遍一遍摩挲,心疼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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