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决口泛滥,淹了三座县城,前后死了一两万人,还有二三十万人流离失所,这么大的损失,如此严重的失职,别说是解职流放,就是砍了粟迁的头都算是轻的了!怎么潘涟还会替这种人说好话?
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想法了。他可不想让一个没有原则的人来做燕州的知府。
他问潘涟:“那从夏天到现在,您就一直在待职?朝廷有没有说,接下来会给您安排个什么职务?”
“前段时间说是派去西南某路做个观风使。”潘涟意气消沉地说。观风使只是个好听的说法,不仅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还必须在各地跑来跑去,实际上就是变相的流放。他知道,这其实也是朝廷对他的处分的一部分。“前两天,又听说明年春天朝廷要派员出使吐蕃,我很可能会被任命为副使……”
商成本来还在对潘涟的做法感到愤慨,可现在突然听说潘涟要出使吐蕃,因为实在是太过惊愕,他张着嘴好半天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中枢在搞什么名堂,怎么会想到让潘涟出使吐蕃的?潘涟今年多大年纪了,没有六十也该有五十五吧,就他这把岁数,就他这付身子骨,还能上平均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去了,他还能下得来?唉,这要不是让潘涟去送死,还能是什么?看来潘涟虽然摆出一付局外人的姿态,可终究被牵扯到南北之争里去了,不然别人不可能这样针对他。
唉,看来他又得改正刚才拿定的想法了。他本来已经打消让吏部调潘涟来燕山的念头了,现在看来还非得让潘涟来不可。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潘涟死在高原上。
打定主意,他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截问道:“予清公,问您个事——燕州府的知府有空缺,您愿不愿意做个边州太守?”他替潘涟斟满茶水,又给自己也倒上,端起碗盏又说,“您要是没这个想法,就只当我没说过。您要是肯来,我明天就去和吏部说。”
相比吉凶未卜的出使吐蕃,去燕州做知府差不多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的美事了,潘涟怎么可能不愿意?何况燕山卫牧是陆寄,巡察是狄栩,两个人不是他多年的知交就是他的同乡,再大的事也能给他一个照应,他去了之后只需要实心做事,再不用担心背地里被人放冷箭使绊子。而且商燕督也是豪爽耿直人,和这样的人共事,他很放心。
不过,在答应商成之前,他还是婉转地提到,他和朝廷中的一些人在某些问题上有很大的分歧,他要是去燕山,会不会因此而给商成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他生怕商成因为不了解当前朝堂上的形势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干脆就指名点姓地提到右相张朴和六部里的好几位尚书侍郎——他和这些人都有矛盾。
他这样做纯是一番好心,可商成根本就不在乎。有矛盾不算什么;他和张朴之间也有矛盾和分歧,可这并不妨碍他和张朴之间的公务往来。他和狄栩还有矛盾哩,不也共事大半年了,不也没见出什么纰漏?
他乐呵呵地对潘涟说:“既然您不反对,那我明天就去和吏部说。好歹我还是个假职提督,所以这事他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最后总得顺着咱们的心思。您也回去准备准备,说不定两三天内就会有委任。至于到燕山之后具体怎么做,等你上任之后咱们再抽个空仔细地叙谈。我现在就告诉您一条,到燕州之后,您要做的事情可是多得很,再想象今天这样清闲,怕是很长时间里都没机会了。”
潘涟也是一身轻松地说:“事务繁杂我倒不怕。不瞒大将军,我现在就怕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