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
这个时候,去送廖雉她们的包坎回来了。
他卷着书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包坎笑着说:“皎儿那小姑娘好玩,非得让我送她一样礼物,跑去前头首饰店里给她挑了一对亮银的镯子才打发掉。”他拽过把椅子坐在商成的下首,又说,“我给廖雉那姑娘留了五两金子,让她看着什么合适就给自己置办一些,总不能空着手就去燕山……”
“没人看见吧?”
“没有。我是悄悄塞给她的,没人看见。”
商成吧咂着嘴没有吭声。去廖家提亲那天他就看见了,廖雉穿的衣裳虽然干净整洁却并不光鲜,明显是没多少梯己用在这上面。不过想想这也很正常。她只是个六品的虚衔校尉,每月乱七八糟的薪俸补助算一起也不过四五贯钱,虽然吃穿用度都不花几个,可总得有点开销。再说,她毕竟还没有出嫁,在家里又是庶出的姑娘没有什么地位,大概每月的薪俸都要被家里收走,她自己绝对攒不下多少。他本来就说临走之前给廖雉拿点钱放在身边应急,结果刚才一通乱,居然就忘了。好在包坎做事也很周全,总算没让人家吃亏难堪。
他赞许地点了下头,又去看书。
包坎唆着嘴唇,眼睛瞄着火盆里的一堆灰烬,默了一会子又说道:“我看皎儿那姑娘挺好。”
商成没有抬头,说:“那你就继续看。记着,你家里可是有三个了。”
包坎楞了一下,然后就笑起来,说:“我又不是……你都想哪里去了。”他正容说,“你看,皎儿和石头……他们俩能成不?”
原来是这。商成想了想,摇头说:“这事不成。”
“为什么?田小五就能娶廖雉,石头咋就不能娶皎儿?”
“你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商成放下书,看着自己的朋友说,“他们情况完全不一样。廖雉是小五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小五把她从鹿河一直背回燕山,光这份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情谊,别人就没法比。何况这事还是廖雉先提出来的。她要是不提,咱们”他凝视着包坎,“你和我,谁能想到她情愿嫁给小五?甭管廖雉的六品校尉是实职还是虚衔,她要不首先提出来,你和我会不会替一个燕山卫的八品武官到一位游击将军家里提亲?”
“不会。”包坎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别说不会去廖家提亲,他从商成那里乍一听说这事时,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商成喝多了在说醉话。他老老实实地说,“就是因为这,我真是挺敬重廖校尉。她是个好姑娘。”
商成也是这样以为的。廖雉绝对是位好姑娘,这一点毋庸置疑,考虑到这个时代对婚姻的看法和传统,她的所作所为就尤其值得人尊敬和称道。
不过包坎又说:“既然廖校尉是个好姑娘,皎儿也是个好姑娘,廖校尉都能嫁田小五,那皎儿怎就不能嫁给石头?”
包坎的混蛋逻辑立刻就把商成气乐了。而且他还没办法反驳,只好挥挥手表示自己不想费唾沫作解释,这事就到此为止。他问包坎:“我让你查的事情,你去查没有?”
“什么事?”
“就是石头的那个相好,还有她男人的事。”
“你说这啊。”包坎说,“找人打听过,那女的老家就在屹县黄集,是个本分婆娘……”他翻翻着眼皮,笑道,“你别瞪眼,我打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说的,除了和石头勾搭之外,没有别的出格事——在家孝敬公婆,在外和善待人,那几条街认识她的人都夸她的好,还都说她是个苦命人,跟了个短命男人……”
“她男人死了?”商成皱起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着急地追问道,“真的?”
“都是这样说的。”包坎说,“她男人前几年——好象是东元十六年的事——跟人下泉州去跑海货生意,结果一去就没了消息,前头有风闻说是死在半道上了,也有说死在海上的。”
“给泉州地面发文证实过没有?”
“早就发了。发了两道文。第一回是托燕州府发的平文,二回是用的提督府名义向泉州地方几个衙门发的谘文,泉州府和泉州海舶司还有泉州的顺化县都回文说那男人早两年就因为暴病死在泉州。”
“消息确实可靠?”
“可靠。顺化县的呈文里有当时衙门刑科验尸的副本抄件,还加了县令的印鉴。”
商成点着头问:“通知他家里人没有?”
包坎为难地说:“不敢说啊。”
“什么意思?”商成疑惑地望着他。这是事实,还有当地衙门的文书和验尸报告做佐证,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家里……”包坎低下了头,“他家里老爹老娘都是中过风的半瘫子,怕说了要出大事。”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又说,“那男人还有个哥哥,去年被大军征了民,死在草原上,他弟……也是去年冬天西门将军打燕水时征的,过河时掉冰窟窿里没捞起来……”
商成的喉咙突然就象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