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都在歇晌打尖。
他点了点头,说:“那就歇一会。”说着伸手摸了下肚子。他起得早,卯时吃的早饭,到现在已经有三四个时辰,两碗稀粥几块干馍早就化了汗水,现在肚皮也是饿得咕咕叫。“顺便吃点东西。”
段四笑道:“好。我去找家干净点的馆子。”说着打马先去了。
等商成他们慢悠悠地走近,段四已经找好了一家饭馆,老板兼伙计隔着老远就热情地大声招呼,惹得周围几家买卖都站出来瞧热闹。段四拽着商成的马辔头说:“都看过,就这家有新鲜出锅的酱牛肉。肉不错,味也好,可惜就是没酒。”
商成没理会段四的话,自己跳下马,抓了长衫挂肩上,拿衣角抹了把脸,迈开步就要进凉棚。
远处停马车那间茶水铺的老板突然使劲一拍腿,指着商成大笑说道:“哈呀老客!是你啊!”边说边笑,一溜小跑就奔过来。
商成转头看过去,面相有点熟悉,稍一回忆就记起来了一一州城里大茶坊北谯居的伙计张小。他也笑起来,拱了下手说:“真是巧了!张小哥,你怎在这里?”
张小两步跑过来一把就攀住商成的胳膊,脸上几乎笑得要绽出一朵花来:“巧了巧了!今天早上我一出门就听见喜鹊叫,心头还在嘀咕哪里有什么喜事。想不到是说我会在这里巧遇了老客你!”他假装没看见饭馆老板黑得锅底样的脸,拽着商成说道,“有一年没见老客您了吧?这一向可好,生意兴隆不?来来来,我那里去坐……”不由分说就摆了个请的姿势,把商成朝自己的凉棚下引。
商成瞥了饭馆老板一眼,抱歉地小声说:“小哥,我们这是预备打尖……”
张小浑不在意地一摇头,说:“哪里吃不是吃呢?”回过头对饭馆老板说,“汪家大哥,这几位是我早年就结识的老客,他们在你饭馆的吃喝花消,都算我头上,回头我补给您。”转头又对商成说,“走走走,我那里去坐。”又扬了声气叫道,“家里的,来贵客了!有什么好茶好酒好饭食,只管上!”
段四和两个护卫都仰了脸张着嘴直乐。商成笑道:“小哥果然是个豪爽人!那,我们这顿晌午就打搅了?一一丑话说前头,我们可是没钱。”
张小把瘦得隔布也能看见肋骨条的胸脯一挺,很豪气地说道:“老客说的什么话!这顿饭我请了,想吃什么只管说!”
段四笑着啐他一口:“你请我们?你就扯娘瘟的淡吧!”他从马鞍鞯边的褡裢里掏了两三串铜钱,丢给饭馆老板。“上好的酱牛肉,先切十斤过来。钱你收着,不够走的时候补你,多了就当是拴马的桩子钱。”饭馆老板这才转怒为喜,忙不叠地去切熟牛肉。段四追上来,问张小说;“你那里有酒没有?”
“有!”张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立刻打包票说道,“米酒麦酒果酒杏花露,老客你想喝什么,我那里都有!屹县霍家酿的白酒也有一一只是不多!”
段四咧嘴笑起来:“有白酒更好!”又斜着眼睛瞅了张小一眼瘦不巴骨的干精模样,问道,“有点本事,白酒也能弄到。哪里来的?怕不是从卫军中偷出来的吧?”
张小马上摇头,说:“那怎可能嘛,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军营里鼓捣这事。不怕对老客你说,这酒是别人送我的,只有五斤,是用青花瓷坛子装来的一一”他笑嘻嘻地溜了商成一眼,小声说道,“就是价钱嘛……”
段四使劲攘他一把,把张小推了个趔趄,笑骂道:“还怕我们短你的酒饭钱?”
张小揉着肩膀不说话。
段四又问:“说说,这青花是从哪里来的?”就是商成也有点好奇。用青花瓷坛装的都是霍家酒场出的上等好酒,因为还不太清楚这酒的由来和工艺,所以产量很少,霍伦除了用它送人之外,从来不朝市面上发卖一一这张小怎么拿得到这玩意?
“别人送的。”张小说,“我一个远亲和州城的霍家是亲戚,酒是霍家人送她的。她前几天到我这里小住,就把这酒送与了我。”又对商成说,“我这远亲,老客也是认识的……”
商成咧了咧嘴。张小的远亲就在凉棚下坐着哩。
这人他的确认识。不仅认识,前不久还见过面;不单见过面,据说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现在城里到处都在传言说他和张小的远亲两个人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在个小驿站私订了终身;已经有不少人在找他讨喜酒喝了……他迈步进了凉棚,朝满脸惊讶的桑秀点了个头,笑着说:“秀姑娘也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