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措在水华宫中逡巡良久,只觉物是人非,心中甚是空落,终是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途经御花园的时候,耳中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他不由驻足看去,然后颇感意外地发现,宫中留守的七位妃嫔除了被太后禁足的庄紫妍外竟是齐聚一堂,此刻正在湖心亭中围着太后闲话家常。这般和睦的景象,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了。
无心与她们插科打诨,裴恭措举步准备离去,却听得太后唤道:“皇上,今日春光甚好,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坐吧,哀家正好有话要跟你说。”
裴恭措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转瞬便面容和煦地移步到了亭中,在众妃嫔的以礼相迎和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向太后见了礼后端然坐在了她身旁的石凳上。
随意聊了几句后太后便屏退了众人,只留品儿在一旁侍候。眼见众人皆悻悻地起身离去,她看了眼裴恭措身后的福昕道:“福公公可否回避一下?”
裴恭措抬手制止道:“不必,朕的事从不避忌福昕。”话落,他瞥了眼依依不舍渐行渐远的众妃嫔的背影道,“母后有话不妨直说。”
“哀家也没打算绕弯子。”太后端起品儿刚刚添了水的茶盏抿了一口道,“皇上,缅贵妃有孕一事你怕那些女人争风吃醋不予声张也就罢了,为何连哀家也瞒着?”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裴恭措苦笑道,“朕本想等着她的胎稳了再告知母后,不成想却没能保住。不知母后是如何得知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哀家听小杨子说,缅贵妃的胎是被紫妍所害,不知是也不是?”
“原来是小杨子告诉母后的。这个奴才还真是嘴快。庄贤妃向来贤惠,怎会谋害朕的龙嗣,定是小杨子弄错了。”
“皇上能有这个觉悟,哀家甚感欣慰。此事涉及紫妍的清白,更和庄氏的声名息息相关,为了防止流言传出,哀家觉得还是彻底封了他的口比较好。”
裴恭措心中已是冷意直蹿,面上却平静无波道:“母后所言甚是,朕也正有此意。所以朕决定从明日起让小杨子每日随侍在侧,不得离开半步。他若胆敢胡言乱语,朕定不饶他。”
“”
“不知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太后的表情不过僵硬了短短一瞬便恢复了一贯的端严与和蔼,她和颜悦色道:“那个缅贵妃,既然才小产不久,正是需要调养身子的时候,你让她出宫祈福是不是不太合适?”
“母后有心了,既然她心意已决,朕也不想勉强,索性随她去吧。”
“哀家还有一事不明。”
“母后但讲无妨。”
“整个后宫三年多未传出过喜讯,为何缅贵妃才来不久便怀上了龙嗣?”
裴恭措料到太后会有此一问,因此倒也镇定,他腆然一笑道:“若非缅贵妃有孕,朕还以为是朕的身体出了问题呢,前些日子朕还让张太医给开了调理的方子,结果没多久缅贵妃便怀孕了,朕也甚感意外。”
“原来是这样。”太后恍然道,“莫非是张太医的方子起了作用?”
裴恭措顿时眸光一亮道:“母后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朕,此事八成是张太医的功劳。”
“如此便好,哀家总算有个盼头了。皇上或许不知道,后宫妃嫔有不少每日都在悄悄喝着助孕的汤药,也是苦了她们。希望皇上多上各宫走动走动,让皇家早日开枝散叶。”
“此事也急不来,或许只是机缘未到。缅贵妃这不是去祈福了吗?”
太后点了点头道:“但愿上天垂怜,能让哀家抱上孙子。”
裴恭措笑了笑道:“瞧母后说的,您何止是抱上孙子,到时候只怕是儿孙满堂,您抱都抱不过来呢。”
太后不由眉开眼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另外还有一事,皇上多年不立后,中宫无主,大臣们早有议论,皇上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裴恭措面上的笑容不由僵了僵:“朕还在斟酌之中。”
太后追问道:“依哀家看来,她们各有千秋,就是不知皇上是无法取舍呢,还是觉得她们皆不入眼?”
“母后多虑了。正如母后所说,她们都很好,所以朕才会一时拿不定主意。”
“既如此,哀家也不强求了,皇上有事便去忙吧。”
“朕也正有些国事要处理,就不陪母后了。”
裴恭措离开后,太后独坐亭中沉思良久。皇上对花缅的态度让她有如雾里看花,摸不着头绪。若说他爱她,怎会放任她出宫修行?若说他不爱她,却为何连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要揽在身边护着?至于庄紫妍,她曾经甚得自己青睐,如今所做之事着实令人失望。皇上心如明镜,只怕嘴上讲着对她的敬重信任之言,心中早已对她冷淡疏离了。不管花缅是否具有威胁,她都要再寻一个能够取代庄紫妍的人另行栽培才是。
脑中灵光一闪,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品儿。方才谈话间,皇上时不时地会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看来他对她还未忘情。若是可以将品儿纳入后宫,这对自己将是一大助力。
这一刻,她心头的阴霾仿佛被一股柔暖的风悉数吹散,眼前的景致都变得赏心悦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