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九月,福建的大水也差不多退了,朝廷的赈济银两加上越罗二家的粥场,饿死的流民算是少了许多,不少地方,百姓已经开始逐步迁回了。从表面看来,福建的风波似乎已经平息,但是,递过奏折的人心中都清楚,接下来的风暴不在福建,而在京城。藩臬二司也仍然不太平,毕竟遇刺一事已是搅和地他们心力交瘁,虽然风无痕一点逼迫的痕迹都没有,朝廷也未下旨督办,但这么件大事空悬着,始终不是法子,按察使卢思芒的头发都急白了一圈。
“大人,您叫属下来有什么吩咐?”关容依礼拜见后,惴惴不安地问道。其实这话是明知故问,可他也是没法子,通省的缉捕之事,向来由他掌管,从未出过大纰漏。可是此次他也扛不住,自己受的责骂不说,底下那些大小衙役身上的限棒也不知吃了多少,可就是抓不住真正的可疑人物。
卢思芒冷冷地瞥了关容一眼,“关容,眼见得就快到一个月了,你那里还是没有线索吗?你这个按察司知事究竟是怎么当的!通省大大小小有多少差役,到现在连个刺客都拿不着,朝廷养着他们是吃干饭的吗?”
关容连吭声都不敢,只是低着头,待卢思芒发作完后,这才嗫嚅着开口道:“回大人的话,非是属下不尽心竭力,而是那些侍卫下手太过利落,刺客中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再加上那些人的尸体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出身或是居住地的东西,连兵器似乎都是自铸的,所以差役们才劳而无功。还请大人明鉴。”
“明鉴!你让本官如何明鉴!”卢思芒吼道,突然,关容的那句“下手过于利落”引起了他的深思,虽然那些刺客凶悍,但强行留下一个活口,对那些大内精英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需知三木之下,再硬的汉子也难不招供,风无痕却没有那么做,难道……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除非那个人根本知道幕后有了不得的文章,或者干脆就知道主谋是谁,这才不敢声张,否则道理根本说不通。
“大人!”关容轻轻唤道,以他的眼色,怎瞧不出自己的上司走了神,“能否请七殿下再宽限几天,再加派人手详查?”
“再等你的详查,本官就等着皇上下旨革职吧!”卢思芒冷哼一声,“关容,做事用用脑子,别老是打歪主意。上次要不是你拍胸脯说是越家和刺杀有牵连,本官何至于落到现在的窘境?”他一想起郭汉谨逼迫自己的情景,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般的难受,这个关容似乎就是郭汉谨推荐给自己的,原先看着还好,现在是越看越厌恶,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踹死他以解心中怨恨。
关容还想解释什么,就见卢思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退下,不管用什么办法,这事本官就着落在你身上,再给你五天期限,若是没有个所以然来,你就卷铺盖走路,也免得浪费御史的弹劾!”
关容脸色大变,可是顶头上司已经发了话,连改动余地都没有,只得垂头丧气地行礼告退。
“备轿,去钦差行辕!”卢思芒喝道,嘴角微微上翘,现出一个不寒而栗的笑意,不管怎么说,他都得给郭汉谨找些麻烦才是,也好报那一箭之仇。
“殿下,越家那里您是不是抽空去拜访一下,毕竟他们这次开仓放粮,也算功德无量。”师京奇建议道,这些天风无痕几乎没迈出过行辕一步,别人都认为这位皇子钦差是遇刺后受了惊吓,他却知道,主子是在藏拙。
“去了越家就不能不去罗家,到时再搅和起来事情就麻烦了,还是等等,至少卢思芒给个可以接受的结果,那两家那里我也可以应付一下。”风无痕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绪昌,跟着我,你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哦!”
“哪里,跟着殿下,不用出生入死,却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事情,师某不虚此行啊。”师京奇知道这主儿是开玩笑,也就随意取笑道。
“殿下,卢大人求见。”小方子进来报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又有什么眉目的样子。”
“请他进来吧。”风无痕这才收起倦容,“绪昌,说曹操,这曹操就来了,你先到里间去,听听他有什么新的章程。”
卢思芒一进门就见风无痕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心本能地一紧,不过,这一关始终是要过的,就赌一赌好了,只要能再投个好主子,还怕乌纱帽保不住。
“微臣给殿下请安。”卢思芒一进门就是大礼参见,把风无痕唬得一愣。
“卢大人,本王早就说过,非正式的见面场合,无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风无痕伸手虚扶道,“否则御史参奏起来,折辱大臣这一条本王可消受不起。”
“微臣待罪之身,殿下宽容已是天大的恩典,又怎敢起身?”卢思芒径直摘了自己的官帽,深深叩首道,“只求殿下能看在微臣悔过的份上,从轻发落,余愿足矣。”
风无痕深深吸了口气,卢思芒这话明显就是服软,可是,自己一没有逼迫,二没有真正清查豪门,三没有立刻追究他的责任,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快地决定向自己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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