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夫人回来,其实并没有出乎郝风楼的意外,一家人无言的重新卸了行礼,郝风楼陪着郝夫人回到后堂。
老夫人一直愁眉不展,却也还算镇定。
后堂里香炉冉冉,烛光照得通亮,她坐下歇了脚,吃了茶,才凝重地看了郝风楼一眼,道:“你实话说,事情到了怎样糟糕的地步。”
新君登基,先是郝风楼没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下了诏狱。虽是现在放了回来,可是郝风楼第一时间便急匆匆的让女眷们去谅山,结果却在朝阳门被人截了回来,这倒也罢了,她们刚到朝阳门,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马钰就出现,由此可见,整个郝家必定受到了监视,乃至于锦衣卫关注到不容有失的地步。
可见那位新君对于郝家的戒备……
郝风楼一开始还只是避重就轻,现在却是实在不能瞒了,他认真的看着老夫人,道:“娘要我说实话,那我就说实话吧,时至今日,郝家生死攸关,进一步是海阔天空,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这金陵之中就没有能用得上的人?”
郝风楼摇头道:“这个节骨眼上,人人自危,谁还想惹麻烦。眼下我们唯一能靠的就是父亲,只要父亲在谅山过得好,咱们在这里就过得不坏。”
老夫人摇摇头道:“你是说我们郝家,一个在金陵,一个在谅山,互为犄角,遥相呼应?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主意?你父亲在谅山撑着,咱们在金陵不能一点事都不做,总不能天大的干系都在你的父亲身上。你说罢,到了如今,都是郝家的人,不能一点力都不出。”
郝风楼显得目光幽幽,道:“新君登基。并不稳固,这也是他忌惮我们郝家的原因,所以我们在金陵就不能让他牢靠,拖延他安稳人心的时间,母亲说的对,我们郝家在金陵。人脉是有的,新君是多疑之人,既然人家不肯跟我们串门,那么我们就跟他们串门,先把这水搅浑了再说。”
“串门?”
老夫人大致晓得是怎么个意思了。
她点着头道:“此事。老身来办,你呢,再想想主意,既然走不了,那也就别让那些拦着我们的人有好日子过。”
老夫人一言九鼎,随即便有了行动,这风风火火的架势,连郝风楼都始料不及。他是第一次见老夫人这刚硬的一面,他突然苦笑,原来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保护自己的家,危急关头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老夫人很有成效,他先是拜谒了陆家,陆家在五军都督府经营多年,许多武官都出自陆家的门下,无论是边镇、京营还是地方州卫。都有人与陆家关系匪浅,陆家和郝家乃是联姻。按理,天子对其是极为忌讳的。可是朱高燧和朱棣不同,朱棣靖难,有十几万原班的人马,所以完全可以把旧有的那些人统统铲除,换上新人,而朱高燧所靠的无非是个神机营,要坐天下,终究还是要靠这些个老臣,像陆征这样的人物,一旦动了,军心就可能不稳当,所以朱高燧第一时间就是给陆家封了爵。
而如今,郝老夫人登门,陆家这边怎好躲起来,一方面是姻亲,平时大家就走得勤;另一方面,郝家终究要封定南王了,眼下虽然都晓得郝家受了新君忌惮,可是这个王却是实打实的,拒而不见,有失礼数,况且眼下时局不明,自是谁都不得罪的才好。
于是乎,郝老夫人见了陆夫人,还是从前那样亲昵,自是闲聊了一个时辰,绝口不提金陵中的时局,只是拉着家常,在陆家用了饭,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随后便是魏国公府,魏国公死了,儿子还在,宫里传出的消息是魏国公乃是被太子为首的乱党所杀,所以新君对魏国公府徐家给予了抚恤,不但让徐祖辉的儿子袭了公爵,还好生勉励一番。
只是也有一些传闻,只是这些传闻对徐家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徐家和郝家,从前关系一向不错,别人来倒也罢了,郝老夫人对于这府上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长辈,徐夫人自然不能简慢,到了中门迎了,二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姐妹一般,亲昵无比。
随即便是张家、王家、刘家,这一家家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郝老夫人所过之处,哪个不是客客气气?入了内堂去深谈,她每日便是出去见拜客,马不停蹄,可谓左右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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