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金请了个老道士来……”
“那个……老道士,那个老道士就是宁擒水!”
“他做了法事,指了府中好多个人,说他们是小鬼,最后又指了姐姐,说她是头鬼,只要杀了她,一切就都好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当时我想去救她……许多人抓着我,说我是被鬼迷心窍了,老爷一声令下,差点把我腿打断了……当时我趴在地上,嘴里嚼着草,一个人抓着我的手臂踩着我的头,我还在挣扎,就忽然听到了白姐姐的惨叫声……一遍遍的惨叫,怎么捂也捂不住。”
“白姐姐……叫了好久。”
“然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她,连尸体都没有见到。”
“她被……那个恶老道……杀了啊!”
少年左手抓着自己的脸,指甲间是道道血痕,他回忆起这些事,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着,弓起的后背自单薄的衣衫间透出了嶙峋瘦骨。
宁长久听着他的诉说,神情大抵平静。
“然后呢?”宁长久问。
那少年声音有些哽咽:“然后……然后我偷了府里的钱,找机会逃了出去,在一个偏僻处为师父所救,学了点武艺,然后打听到了这老东西的住处……我就守在这里,守了一个多月。”
宁长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摇头叹息:“可惜你没有修行的资质。”
那少年一愣,旋即脖子涨红,怒道:“你是修道之人吧……你们修道之人果然冷血,我说了这么多,你竟然……竟然还在看我的资质,如果把我一身根骨打断可以换姐姐活命,那又怎么样?你们果然……冷血无情!”
宁长久轻轻叹息,道:“可是宁擒水已经死了,你还能怎么办?连我们一起杀了?”
那少年脱口而出道:“你们是他的弟子,你们当然也有罪!”
宁长久将那柄匕首扔在地上,淡淡道:“你可以继续试试。”
少年伸出左右,想要握住那把匕首,手指轻轻滑过冰冷的匕刃,悲从中来,忽地怪叫了一声,猛地抓起缠着粗绳的木把,匕刃朝着自己,嘶喊着向着咽喉捅去。
宁长久似早有预料,屈指一弹,少年左手虎口猛得一麻,劲力一脱,匕首再次颓然坠地,雪白的刃峰上映照着他瘦弱而绝望的脸。
他抬起头,双目之中尽是血丝,声音沙哑道:“我杀不掉你,为何不让我死?师父告诉我,修道之人皆是愚弄人间的无情之辈……果然是这样,冷漠无情,做什么天上神仙?”
宁长久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问:“你叫什么?”
他愣住了,似是没有想到对方会问自己名字。
“我叫……树白。”他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最终肩膀微松,无力答道。
宁小龄轻声嘀咕:“好奇怪的名字。”
少年面容严肃:“这是白姐姐给我取的!”
宁长久问:“你白姐姐,叫什么?”
树白嘴角微颤,道:“白姐姐早已死去多年,你们问这个有何意义?”
宁长久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脑袋,将他整个身子提了起来,问道:“今年多大?”
“十三!”
“十三岁?不错,这身武艺谁教的?”宁长久问。
“我师父……”树白忽然脸色阴沉:“你想来我师父一同杀了?今日来刺杀你的是我,我技不如人,死就死了,你绝不可以伤害师父,他老人家已经……”
宁长久道:“宁擒水死了,你便想杀他的弟子泄愤,我为何不能顺道杀了你师父?”
“你……”树白哑然,心中忽然泛起了极大的恐惧。
师父对自己很好,当初自己逃出去时,要不是遇到师父,施舍了自己一碗白粥,自己早就饿死了……师父这些年苍鬓白发,更是行动不便,拄上了拐杖,但依旧日日诵经行善,那样的人,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而死呢……
树白心中又悔又恨,血丝通红的瞳孔里,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别杀他!”树白大声道。
宁长久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松开了手,声音却似有些无力,道:“我不杀你,更不会杀你师父。”
“为什么?”树白下意识发问,但立刻想到那些仙人皆喜怒无常,连忙闭嘴。
宁长久按着他的头,重新将他按跪了下去,他看着眼前面黄肌瘦,背脊嶙峋的少年,声音平静却似在耳畔炸出惊雷之音:“修道者所要斩杀的,是祸乱天地的邪魔,以及那些伪装成人,行走在世间的活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