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他手中的剑也只是藕断丝连地握着,只要轻轻一抓就能轻易夺过。
宁长久屈下了身子,向着石碑前跪了下去。
守墓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看着宁长久,就像是看着世上最亲最爱的子女,即使即将化作真正的石像,也是那样的和蔼。
接着,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身前的少年在瞬息之间换做了一个古怪的剑架,他手中那柄先前被轻易拦住的剑,此刻刺入了他坚若磐石的喉咙里。
他身上没有一丁点杀意,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却象征着真正的死亡。
宁长久自始至终没有相信他,他所有的虔诚、仰慕与期盼都不过是伪装的情绪,就像是老人一直想用带有魔力的话语使他相信自己。
但这老人太心急了,所做的蛊惑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宁长久再次刺出了那一剑。
他将漆黑神识里唯一的那抹光点填没。
于是剑便刺入了他的身体里。
守墓人木讷地看着他,嘴唇张开,尽是震惊与不解:“为……为什么?你想要天谕剑经就此失传?你……你到底是不是本门弟子!你使得是什么剑!”
守墓人的疑问随着他身体的倒塌而永远得不到解答。
而他身体像是石头般坠落的时候,口中吐出的最后两个字,让宁长久再次毛骨悚然。
他说:“救我。”
……
……
剑场上,宁小龄已经恢复了平静,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的心安定了许多,没有了那些絮乱的情绪,只是先前忽然涌入脑袋的画面依旧像是梦魇一般呈现着,她念了许多遍宗门的清心咒都无法将其甩脱。
还有一些弟子以为她是方才输剑之后心神受挫,当她没听懂规则,与她说了些败者只要一路赢下去,也有机会夺魁的事情。
宁小龄听着,只是敷衍地点头,此刻她对于胜负之类的事情已经不太在意了,她只想要师兄能好好的。
她相信自己只要思绪不出问题,就可以赢过每一个人,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她并非比他们努力或是天赋比他们高,她的这些境界,都是在师兄的帮助下得到的。
那是师兄送给她的礼物。
接下来的几场比剑,宁小龄谈不上认真也谈不上马虎,对于每一位对手,她都能过上几十招然后险胜。
一旁观战的卢元白看的津津有味,觉得这小丫头的招式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刚猛有趣,若是再加修行,应该就能迈入通仙中境了吧,只是那样就和自己境界相当了,一想到这点,卢元白还是忍不住默默叹气,有些难过。
而雅竹则能看出更多的门道,她原本以为宁小龄是通仙初境,毕竟当日点亮剑星,众目睽睽的时候,她突破了入玄迈入了通仙,但这场比试,她越看越心惊,她发现宁小龄与通仙初境的修行者对敌,竟没有分毫的压力,难不成在这一个月里,宁小龄已经迈入了通仙中境?
才短短几个月……这究竟是何等的天赋,更何况她那传说中的先天灵,至今也没有展露出来。
嫁嫁师姐当年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此刻,陆嫁嫁已经去往了隐峰。
峰主殿去往隐峰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单向通道,她入了隐峰之后,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一股战斗过的痕迹。
她循着自己的知觉向前走去,接着发现许多洞府的大门洞开着,其中闭关隐修的长老都已出关。
她越来越觉得不安,一颗心提吊着,她明明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要永远见不到那张白衣少年秀气的脸,她心中空空落落的,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只能以需要对方的金乌为自己炼体的理由搪塞自己。
她赶紧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那是隐峰中心的位置。
陆嫁嫁脑海中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深渊。
她不知道宁长久经常来隐峰修行,更想不到他会进入到隐峰更深处……那里明明有禁制的啊,难道没有阻拦住他吗?
她飞快的掠了过去。
峰中的几位长老见到峰主前来,也让开了身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嫁嫁看到了那片破碎的崖壁和地上残碎的尸骨,她心中的不安就此应验,那堆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尸骨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大脑嗡得一声,变得一片空白,长老喊她的话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传入她的耳中。
“这是……谁的血?”陆嫁嫁心中还藏着一抹侥幸。
幸好,这抹侥幸也得到了应验。
“这是严峰的尸体,他从寒牢中逃了出来,遇到了一个在此处闭关的人,两人厮打了起来,严峰被杀死于此,他临死前自爆身躯,将那个人也炸入了峰谷之中。”
陆嫁嫁俯身望向了峰底,那面深渊中噬人的黑暗压抑着她的双眸,她心中难以抑制地泛起了冲动,她甚至想要直接一跃而下入峰救人。
“看清楚是什么人跌下去了吗?”陆嫁嫁问。
一个最先发现动静的长老答道:“没有看清,但应该是一个白衣人。”
就是宁长久了……陆嫁嫁不再抱有其他任何想法。
她不知道宁长久凭借的什么手段杀死了严峰,也已不关心这些了。
陆嫁嫁螓首轻点,她眼睑遮下的眸子里看不出太多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平静了一些,说道:“准备绳索和魂灯,我要下峰。”
“万万不可!”一个中年男子立刻开口:“你初任峰主不久,根本不知道这峰底藏着什么!”
陆嫁嫁固执道:“我知道。”
“你……唉。一个弟子而已,用不着如此,去慰问一番他的家里,送些仙缘便罢了。”
陆嫁嫁回答道:“他没有家人。”
“那岂不是更好了?”男子急冲冲道,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说法欠妥,但也未再添补什么。
陆嫁嫁轻声道:“所以我就是他的家人,我不会放弃每一个弟子。”
“如果你固执如此,那你就下去,只是你入峰谷之前,拟定一份峰主禅让的文书,你若是回不来,就按文书上的说法选定峰主,免得一场无妄的腥风血雨。”有人如此说道。
这要求看似合理,实则极为强硬无理,一旦实施,甚至可能会成为今后用以参照的旧例,影响极大。在场的许多人听完之后心中都有异色,竟有些期盼陆嫁嫁一意孤行,拟书下峰。
陆嫁嫁没有辜负他们许多人的期待,点头道:“可以。”
……
……
峰底,宁长久斩杀了那个石像老人之后,他的身体凝固住了。
一道轻烟于他身后浮现。
那是另一个老人的身影,若是宁长久回头,便会发现那老人与先前的石像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小觑你了。”老人只是说了一句,似乎有些遗憾。
接着,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后脑上。
宁长久神色呆滞,许多事情飞速地从他大脑中抹去。
老人伸出手,虚画了一扇大门,将门推开,然后将宁长久的身子推了出去。
宁长久回过神时,他已经在峰外了。
这是峰底。
他想不起来自己经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身处于此。
他只是隐约记得今天清晨自己去隐峰修行,然后想着要准时去看宁小龄试剑。
他捂着头,很是疼痛,手摸着峰石走了几步,跌跌撞撞地走入了回峰处的空地里。
接着,他才发现,此刻很多人正盯着他,他们穿的皆是外门弟子的装束。
一个执着笔的老人正在一旁写着什么,他有些老眼昏花了,抬头看了眼前的少年一样,见他也是外门弟子的装束,便说道:“你也要参加考核?叫什么名字,准备好了与我说一声,马上开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