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能明显感觉宁长久是带着一些“报复”心理的,方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刻意挑弄过紫府,刺激其中的剑胎,而她也有所防备,面不改色,假装自己已经对此免疫了。
但这终究是在他人的“掌控”之下,陆嫁嫁的性格虽从不多么强势,却也不喜欢任人摆布。
终于,忍耐了许久,宁长久收回了手指,陆嫁嫁身子微松,通红的耳垂像是要着火了一样,若非宁长久在场,她便会直接地趴在寒玉床上,贪婪地渴求着凉意来驱散体内的温度。
宁长久手指一动,原本立于指尖的金乌跃到了他的肩上,他问道:“明天师父课上要讲什么?”
陆嫁嫁思索了一会,道:“灵脉的周天循环。”
宁长久点了点头。
陆嫁嫁问道:“你有什么高见?”
过去他们炼体结束之后,陆嫁嫁也会借此机会询问一些宁长久修行上的问题,而宁长久见识渊博,每次的解答也让陆嫁嫁受益匪浅,名义上是陆嫁嫁在与他探讨,实际上则是宁长久在为她解惑。
这次宁长久对于先前他们的对话好像还有些记仇,说道:“我是你弟子,哪有本事回答些什么,师尊若诚心想知道,不如拜我为师算了。”
“?”陆嫁嫁听着他的话,疑惑地嗯了一声,转过头去,微红的脸颊带着寒霜,她嘴硬道:“我只是与你探讨。”
宁长久也并不拆穿,他应了一声,与陆嫁嫁开始说起灵脉周天循环中的许多特性。
陆嫁嫁轻轻点着头,神色认真,只是不知为何,她一想到宁长久方才说的话,心思便有些乱。
她想,若是自己与他晚认识几年,以他的天资,倒真有可能做自己的师父……她难以想象若是自己真认眼前这少年为师的情景,当然,幸好她先下手为强,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了。
她端正地坐着,身姿笔挺,哪怕作为倾听者依旧带着峰主的威严和冷峻,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正在循循善诱之人。
两人又本着讨论的原则,将一些细节上的疑问梳理了一番。
陆嫁嫁感慨道:“这些都是你从书上看来的?”
宁长久点头道:“是。”
陆嫁嫁并不相信,轻声道:“什么时候,你能与我说说你真正的来历?”
宁长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丝怀念。
陆嫁嫁见他不愿说便也没有勉强,道:“无神月很快来了,到时候众弟子都会一道下山猎魔,你尽量别去那些无人踏足的荒野,修仙者职责是守护人间,不乱人间的妖魔不必冒险斩杀。”
宁长久点头道:“嗯,这四峰之中应该也隐藏着什么,你也要小心。”
陆嫁嫁道:“我知道,我会护此峰周全的。”
宁长久继续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陆嫁嫁见天色不早,开始下达逐客令:“若没什么事,我先送你回去歇息吧。”
深夜,陆嫁嫁披上了那身黑色的衣袍,为了防止被发现,她并未走正道,而是将宁长久揽入怀中,直接掠空而去,从打开的窗户中回到了宁长久的厢房里。
陆嫁嫁此刻甚至已不需要仙剑便可御空而行,只是这也让她有些奇怪,若自身是剑,那与自己同行的宁长久又算什么?驭剑之人?
她不愿多想这个问题,将宁长久送回房间之后便无声离去。
……
……
夜里,宁长久并未直接入眠,他抽出了佩剑,开始复刻那诡异的剑招。
他之前在严舟睡梦之际记下了许多剑招,他所记忆的一共十二招,每一剑的动作都不似剑,更像是祭祀时奇怪的舞蹈。
他开始再次尝试这些剑招。
宁长久发现哪怕自己以此剑法连杀三人,但凭空舞剑之际,想要将剑法纯熟贯通,依旧很难做到,仿佛真正的生与死才是淬于剑上的锋芒,才能将那种破开一切直切要害的剑术发挥到极致。
宁长久见多识广,知道这剑法极不简单,甚至可能和那传说中天谕剑经的下半卷有关系。
但直觉又告诉宁长久,这不该是剑经的下半卷,他的潜意识里似是得知了剑经下半卷的去向,只是无法想起。
剑光照着月色,一遍遍地撕开黑夜,宁长久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十二个剑招的运用与变化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始熟练起来。
接着,他发现,这十二个剑招好像互有关联,它们所指向的,似乎是一剑。
这些剑招都是从一剑之中脱胎而来的。
宁长久不由地想起了不可观中最基础的道经《天心卷》,那是他一入门就学习的道经,但他修道至高处后才发现,之后无论是道门隐息术还是镜中水月这一类道法,都是天心卷的推演与变化。
莫非这种剑法和天心卷一样,都是道法自然,一生万物的“一”?
此刻认真钻研剑法与道法的宁长久并不知道,宁小龄今夜曾来找过自己。
第二天早课,宁长久并未前去,而是直接前往书阁之中去见严舟。
老人严舟还在熟睡,宁长久便取了本书随意翻读。
“隐峰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缓缓开口,他的生命之息微弱极了,一如风中独孤的蛛丝。
宁长久放下了手中的书,望向了严舟,直截了当道:“严峰是我杀的。”
严舟微异,他并未听闻此事,只知道严峰是死于一个白衣人之手,而那白衣人也坠入峰谷,以他对峰谷的了解,知道那白衣人哪怕不摔得粉身碎骨,也会被峰底那些邪器污染侵蚀,生不如死。
但他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是宁长久。
这件事本不可思议,但如果落到这位身负许多秘密的少年身上,似也不是不能解释。
严舟叹了口气:“严峰要杀你,你要杀他,生死难料后果自负,这样的结局我没什么好说的,想必你也猜到了,那严峰便是我偷偷命人放出来的,你若还是不满,也可以拔剑杀我。”
宁长久淡淡一笑,道:“师叔祖言重了,我今日来找你并不是因为这个。”
“嗯?”严舟微惑,笑道:“那你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莫不是问一些关于陆嫁嫁的事?那女娃子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当初我也没想到她可以出落成这般倾城模样。”
宁长久心中微异,他忽然有些想顺着严舟的话问下去,了解一下陆嫁嫁的过去,但他忍住了,面不改色道:“和家师无关。”
“哦?那是何事?”严舟问道。
宁长久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杀死严峰的?”
严舟点头道:“好奇,以你的境界应该是必死无疑才对,我本以为是有人暗中帮助,莫非不是?”
宁长久说道:“我真正杀严峰只出了一剑。”
严舟睁开眼,望向了那容貌清秀的白衣少年:“一剑?什么样的通天剑法可以跨越两个境界瞬间将人杀死?”
宁长久说道:“紫庭才堪称仙人,紫庭之下的凡人,当然有可能被任何手段杀死。”
“你说的虽有些道理,但我还是想知道,是怎么样的剑?”
严舟话音才落,那一剑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三尺之处,严舟并不惊慌,因为以他的境界宁长久绝无破开自己护体之气的可能,但他的瞳孔中依旧绽放出了异彩。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剑法?”严舟脱口而出道。
宁长久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中更加疑惑,问道:“你见过这样的剑法?”
严舟先是摇头,随后又陷入沉思:“我确信我不曾见过,但隐约有些熟悉,你……哪里学来的?”
宁长久犹豫了一会,说道:“小时候我曾经拜一个游方道士为师,他教过我几招古怪剑术。”
严舟不知真伪,只是慨叹道:“你的命确实很好,想必那也是一位世外高人。”
宁长久盯着他,似想从他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波动,但严舟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破绽,过了一会儿,宁长久摊开了手中的书,状似随意地发问:“能再给我讲讲那个缠龙柱的故事和峰底的情况吗?”
严舟摇头道:“你踏足过那里,你了解的应该要比我更多。”
宁长久没有追问,只是道:“你真要一辈子自囚书阁里?天高地阔,修行者修道一生,并不该为这些小事拘泥。”
严舟却道:“哪里是小事?这是我的大道……”
……
……
夜晚,峰主殿中,陆嫁嫁一见到宁长久便兴师问罪:“今日早课和云台剑场为何不来?你已是内峰弟子,便应守规矩,这样子像什么话?”
宁长久笑道:“莫非又想打我戒尺不成?”
陆嫁嫁如今每日需要他帮忙炼体,当然不可能恩将仇报,但师门规矩也不可擅自破坏,她想了想,自圆其说道:“隐峰之时,你护峰有大功,如今犯些小错可以将功抵过,我不会太过在意这些,只是这样终究不妥,以后你记得来上课,别让我为难。”
“嗯,好。”
“对了,我也会给你专门安排一个座位,老是在小龄身边搬一张椅子,也确实不像话。”
“不必了,坐师妹旁边挺好的……”
“不行,小龄如今才十四岁,应该再好好打磨打磨她,不可让她对你有太强的依赖感。”
“那就听你的。”
“嗯,开始吧……”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了寒气盎然的白玉床上。
今日的炼体结束得很快,因为宁长久和陆嫁嫁都发现,炼体的效果已经一天比一天微弱了。
“或许用不了几日,我的剑灵同体便可以真正大成了。”陆嫁嫁说这话时,神色像是小女孩对于新年的期盼一样。
宁长久却泼了一盆冷水:“我看未必。”
“嗯?什么意思?”
“我觉得或许是温度不够。”宁长久看着指间的金乌,猜测道。
陆嫁嫁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宁长久说道:“你的衣裳可能有些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