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剑!”
悬日峰的古剑亦落于阵眼,与回阳峰大日初升般的景象不同,这一剑,更似夕阳西沉。
“明澜剑!”
最后出剑的是天窟峰。
明澜剑化白虹而至。
这四柄仙剑,便是峰主之下至高无上的剑,是如今谕剑天宗最坚实的力量。
而天窟峰的出剑之人,却不是陆嫁嫁,而是雅竹代为出剑。
“陆峰主人呢?”问话的是守霄峰主。
雅竹叹息,答道:“嫁嫁师姐离峰了。”
“所为何事?”守霄峰主立刻发问。
雅竹答道:“先前无神月猎魔,有两名弟子被人拟成了一模一样的样子,代替回峰,此事昨晚才被发现,嫁嫁师姐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去寻那两位弟子了。”
“无神月已过去半个月了,早做什么去了?”悬日峰主冷冰冰地说道:“这点魍魉小技都发现不了,天窟峰已经凋敝至此了吗?”
悬日峰主容貌年轻,一身红色的剑裳,绘着滚金的花纹,此刻哪怕神色冰冷,望上去也有几分艳色。
卢元白很不起眼地混在一堆境界都比他高的师长中,望向了悬日峰的位置,他却没有去看哪位姿容绝丽的悬日峰主,而是有意无意地掠过她身后的人群,寻找着某个人的踪影。
面对悬日峰主的质问,雅竹垂头没有答话。
四峰里,如今的天窟峰确实凄惨极了。
回阳峰最为年轻,也最为冷静,道:“画人?莫不又是紫天道门的歪门邪道。半个月前,十四衣与陆峰主下了封战书,原本我还好奇,他要是潜入谕剑天宗,哪怕能打赢陆嫁嫁,也绝无活路,不曾想倒是用这种手段将她逼出峰去,唉,她出峰前应该知会我们一声的。”
“她还是太年轻了……”守霄峰主叹了口气,他原本对于这个晚辈,是抱有极大期待的。
只不过若真有紫天道门设伏,陆嫁嫁与十四衣对敌,他们的境界之差,怕是九死无生。
“我去寻她吧。”悬日峰主叹了口气,道:“若是陆嫁嫁死了,到时候宗主回来,我们怎么交待。”
回阳峰主立刻劝阻:“不可,说不定他们就是以此为陷阱,想要引更多人出去。”
悬日峰主怒道:“我们谕剑天宗不过少了个宗主大人,就要被他们那个破道门骑在头上欺负?”
回阳峰主悠悠叹息:“看陆嫁嫁自己造化吧。”
守霄峰主此刻是四峰领袖,他看了一眼场间,说道:“四峰会剑如常。”
接着,他聚音成线,似与其余两位峰主说了什么,这对姐弟对视了一眼,凭虚踏空一同来到了守霄峰上,相坐议事。
雅竹轻轻叹息,相比此刻天窟峰受到的羞辱,她更关心陆嫁嫁的安危。
而天窟峰上的其余弟子,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这件事,交头接耳起来。
“宁长久,宁小龄……怎么又是他们两个!若是师尊因为他们出事了,我这辈子饶不了他们!”乐柔愤愤不平道。
“要相信师尊。”
“可师尊还没有紫庭啊,那个叫十四衣的,一听名字就感觉好厉害……”
雅竹听着他们的讨论,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她将这件事告诉陆嫁嫁时对方的反应。
那种情绪哪里是对弟子的呢,哪怕至亲之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师姐可真傻啊。
雅竹的苦笑中,四峰会剑已经拉开了帷幕。
每个峰都可以派出四名弟子,轮番而战,其中一名弟子是初春试剑会的魁首,其余三名可由峰中自行决定。
而如今天窟峰的魁首不在,所有的希望便压在了南承的身上,可雅竹知道,南承昨夜被一剑贯穿身体,受了不轻的伤,短时间内无法痊愈。
今年的四峰魁首,注定又无法落在谕剑天宗了。
而夺魁之人,非但可以追随宗主修道三年,还可以有三件师门重宝作为奖励,今年的三件分别是天河兕,重火匣,幻雪莲。
尤其是这朵幻雪莲,珍贵得难以言喻。
四峰已各出弟子。
“天窟峰首战何人?”有师长庄重问话。
“我来吧。”南承捂着腹部的伤口,脸色有些苍白。
雅竹皱眉道:“你重伤未愈,多休息一刻吧。”
南承摇头道:“没什么区别的,我来吧,放心,我不会折了我们峰的颜面的。”
他此刻的心比任何弟子都要沉重,陆嫁嫁是自己最敬重的师长,那个叫宁长久的前辈又对自己恩重如山,此刻他们尽数失踪,他又受了伤,仅仅一夜,他心中便再无出关之时的意气风发了。
他知道四峰的实力差距,除了他,其他人必败无疑,所以他必须一直赢下去。
他提着剑走了出去,峰中其余弟子都高喊着他的名字。
只是他的背影却显得那么孤单。
……
……
宁长久和宁小龄居住的房间里,那幅未点睛的青鸟,墨色早已干涸,只是这对师兄妹却似经受住了诱惑,迟迟没有出现。
名为张锲瑜的老人独坐在幽深的木楼里,看着窗外炽烈的光,自嘲地笑着:“真是越来越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了。”
他终究放心不下,从暗室之中翻出了一个大箱子,他打开箱子,怎么挑选,只是将最上层的数十幅画作取出。
他所取出的画作,都是莲田镇中妖怪的肖像。
兔子精,鸭嘴猿身的妖怪,壁虎将军,斑点大蛙等数十头分布在莲田镇各处的妖怪尽在其中,只不过不同的是,妖怪们在这些画中皆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哪怕是那头看上去最人畜无害的兔子精,都瞪大了血红的眼,一对露出的门牙宛若獠齿。
其中只少了那头黑色巨蟒的画作。
张锲瑜闭上眼,这些画的意识与他自然而然地想通,于是所有妖怪看到和记忆的画面,便与他同享了。
整座莲田镇,除了那片莲塘,所有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
只是他依旧没有找到那对师兄妹的踪迹。
这对师兄妹,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许久之后,老人收起了手中的画,轻轻叹了口气。
上古时期妖兽横行,能活到现在的却屈指可数。
他虽境界尽失,但眼界还在,他能够想到数十种在小镇藏匿的办法,但他并不认为那两个少年可以做到。
他收起了这些画。
暗室中的画一共有几千幅。
画中都是莲田镇附近的妖怪,亦或是这些年前来参加过莲子节的妖。
张锲瑜将他们都画了下来,而每一个被画过的妖怪,都会变得很善良天真,因为它们的恶性,都被画进了画里。
整座莲田镇,只有一条真正纯良的妖兽。
便是莲塘中那条巨大的黑蟒。
不过它的善良源自于痴傻,而它也是整座莲田镇最不该善良的妖,张锲瑜收集了这么多妖兽的凶性,便是在为它的再次入魔铺路。
也就是今日了。
而此刻,紫天道门里,几十年的筹谋与苦心之下,无数碎骨终于得以收集并拼成一个巨妖,那巨妖骨架极美,修长而健硕,两侧各生有四个长蛇般的头颅,身后,巨大的尾骨像是一节节由大到小的鞭子,而鞭尾尽头,最后一节尾骨则是一柄破碎的白骨巨剑。
这个巨大的妖骨顶天立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本该在最中间的一个头颈却缺失了。
他们这么多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片碎片,直到几年前,门主才秘密得到消息,说这个缺失的头颈,藏在莲田镇中。
于是他与莲田镇的张老先生做了一桩交易。
只是紫天道门的人还不知道,这幅强凑出来的九婴之骨,到头来也会成为张锲瑜和他某位故友的嫁衣。
……
……
荒原上,白衣御剑的陆嫁嫁停下了身影,她的眸光盯紧了前方。
“怎么不是十四衣?”陆嫁嫁清冷发问。
眼前之人一身紫色道衣,正是当日里替十四衣传达战书之人。
他笑吟吟地看着陆嫁嫁,道:“上次见面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九伞,修道五十载,如今已至长命巅峰,对付陆峰主正好,而十四衣大人……呵,也不妨告诉陆峰主,十四衣大人从未想过要对你出手,因为你根本不够资格让他浪费时间,那封战书不过是幌子,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九伞的头颅便永远地留在了荒原上,他的脸上犹带着微笑。
他至死都没有看清那一剑。
陆嫁嫁收回了推剑出鞘的拇指,踏过他的残躯,在谕剑天宗与莲田镇的方向里摇摆了片刻,随后剑光如影,朝着莲田镇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