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誓言
“宁长久,你可千万别相信这女人的鬼话,其他人骗人都是十句里七句真三句假然后以假乱真,这女人十句话就每一句真的,全靠自己一张漂亮脸蛋硬骗人!你这要是都给她骗了,那以后我夺舍你的时候,也没什么成就感了!”
剑经之灵在体内愤愤不平地提醒道。
峡谷中风雪愈烈,司命的那一缕影也便愈显得静。
她纤纤的手指陷入裙带与腰肢之间,飞舞的黑裙好似也慢了下来。
她手指轻勾缓抬,那紧致的裙带便真的松了下来,搭在她的指上,若有若无地环着腰肢,而她的黑裙没有了腰带的束缚之后,也像是随时会散落下去。
清冷与妩媚在她身上矛盾地展现着,她赤着脚踩过雪地,玉足与冰雪同色,而随着她的脚步和无限掠过峡谷的大风,她松散的裙摆似也要随时被吹散。
宁长久知道自己不该看她,但对方以指挑裙带的那刻,圣洁中绽放的清媚似诱人的黑色罂粟,依旧短暂地抓住了他的视线。
然后他的视线便像是咬上了钩子的鱼,目光也随着对方的动作起与落,黏附其上,挣脱不掉。
不经意之间,他们的战斗已然开始。
宁长久神思被慑,连闭眼都无法做到,司命的裙裾如视线中起伏的浪,那个浪头自远处一点点攀高,向着自己压了过来。
“嘎——”
关键时刻,天空中一记鸟鸣声猝然响起。
这声鸟鸣如割过天空的刀刃,司命行云流水的摄魂动作出现了片刻的断层。
这一抹断层被宁长久抓住,他立刻抽出了视线,在那“浪头”打来之际,宁长久已然撤步抽剑,剑光灼于锋上,迎着司命压来的魅影刺去。
司命看了一眼天空。
血羽君正趴在岩壁上,方才那一声鸣叫便是它发出的。
“找死。”司命冷冷发话,五指一展,针芒而发的灵力刺向了血羽君,叮叮叮的几声里,石壁沙屑横飞,血羽君怪叫着闪躲,依旧被一针扎入了翅膀,钉在了墙壁上,与此同时,宁长久的剑也已至身前。
宁长久身子前倾,一脚弓于前,一脚伸于后,手腕拧转间递剑刺去,剑光吞吐数丈。
司命已然收手,纤瘦的十指已如花盛放,她伸向了宁长久的剑。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宁长久的剑似被她的手指所操控,竟开始不停倒退。
“这是宙的法则!”剑经惊呼道。
他并非是收剑倒退,而是随着倒流的时间回到了两息之前。
但他倒流的只是动作,而非记忆。
身后邵小黎却似一点没有察觉到此处的变化。
随着宁长久剑的后退,他的剑意也随之消弭,回到最初,此消彼长,司命逼仄而来的一掌杀意却愈发鼎盛,一声撞响里,宁长久的身子直接被打得飞了出去。
直到此刻,邵小黎才终于反应过来。
在她的视角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老大冲了过去,还未拔剑,便被对方极快的一掌打飞。
旁观者的时间也被倒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被倒流的记忆。
他们的对战中,唯有对弈的双方可以保持清醒。
“老大!”邵小黎惊呼了一声,连忙抽剑,揉身而上,左手托住宁长久倒退的身影,持剑的右手从他身侧探出,剑尖直指司命。
司命看着这个小姑娘,微笑道:“此刻放下剑,跪我为师,可饶你一命。”
邵小黎哪里信她的话,在宁长久耳畔低声道:“老大,先走。”
宁长久并未受多大的伤,只是对方那神乎其神的权柄能力,让他心有余悸。
司命凝立着,裙摆依旧将落未落,贴着紧致的大腿飞舞着,仿佛随时要被峡谷中的大风扯去。
她的脸上勾勒着浅笑,对着虚空点出一指。
“小心!”宁长久低喝了一声,推开了邵小黎。
嗡!
两人之间的空气像是被刹那击穿,空间开裂随后合拢,一道白色的虚剑像是突破了空间的隔阂,瞬间逼至眼前。
宁长久并指一抹,同样祭出一道虚剑。
雪崖上,簌簌抖落的雪花在虚剑相交的那刻灰飞烟灭。
宁长久再次后退了半步,他捂着胸口,似有所伤。
司命盈盈走来,步态袅袅。
“你看,我要在他的家门口杀你了,可那缩头乌龟呢?至今都不敢出来,你如果见过他,应该也见过那台破机器吧?说来可笑,那台他耗时百年打造的精巧无比的东西,却从来没有给自己用过。”司命讥诮笑道:“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敢算的懦夫,如何能够掌控得了命运?”
话语间,炸开的风雪凝在了她的掌心,化作了一柄新剑。
雪剑递出,如一叶怒浪之舟,向着宁长久所在的方向砸去。
那大舟几乎填满了峡谷的缝隙。
宁长久的断剑同样以灵力重新凝就,他身子一跃,侧踩上了峡壁,几个蹬跃之间,便已来到了峡谷上方,那大剑依旧直行,撞上了邵小黎。
邵小黎大惊,那一刻,她脑海中所有的剑术都忘得一干二净,但她却凭借着三个月以来的肌肉记忆斩出了一剑。
这是她练得最多的一剑。
峡中生出白虹,撞上了那剑舟,白虹被剑舟碾碎,剑舟同样慢了下来,邵小黎借着这短暂的空隙,立刻趴倒在地,大剑贴着她的身影自上方掠过,剑气刺得人后背生疼,狂暴的风像是要把红裙炸开、掀散。
而此刻宁长久已高高跃起,一剑劈向了司命。
司命动作轻柔,口中念了一句真诀。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动人好听,只是其中蕴藏的威压如爆炸掀起的气浪,宁长久的长发猛然向后吹动,一身白衣同样哗然作响。
“还想杀我?这位公子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些。”司命微笑着,她的身子一动不动,好似引颈待戮,但在宁长久逼近之后,他们的身影却猛然错开。
宁长久从未见过这么快的身法,仿佛是某一段时间被抽走了,司命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司命伸出了手,如抓猫般抓向了他的后颈。
呲!
身后又有一剑刺破夜色而来。
司命微微挑眉,似没想到这个三个月前还怂得可怜的小姑娘,如今竟敢对自己接连出剑了。
而且她的剑还不弱。
只是她的境界配不上她的剑法。
邵小黎的剑刺上了司命的背心,却未能扎破黑袍,捅入她的后背。
邵小黎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所刺中的,是一块结结实实的岩石。
司命的黑裳激荡,一道道银色的线震起,将宁长久与邵小黎向着两边震去。
“你该不会喜欢这个丫头吧?”司命微笑着说着,回过头,望向了邵小黎,道:“竟敢与我抢人?”
司命握虚剑刺去。
这一剑极快,哪怕邵小黎来得及格剑挡住,怕是也要身受重伤。
宁长久来不及阻止,于是他直接向着雪峡的另一头飞掠而去,前往山谷。
这一围魏救赵的举动倒是逼得司命撤剑,去追击宁长久。
若是真让他过了雪峡,那倒是真有些麻烦了。
狭窄的雪峡里,两人的身影倏然逼近又分开,如羚羊与雪豹,身法灵巧,各自展露着独到的手段。
接着,宁长久的身子再次不受控制地倒退。
时间再次倒流。
司命却不受影响,继续逼近,一退一进间,宁长久好不容易拉开的身位再次被逼近。
哪怕这时间倒流不过两息,但带来的结果往往是致命的。
司命抽出了自己的裙带,缠于掌间,如鞭子般向着宁长久的脖子甩去,宁长久身形回到两息之前,他与司命贴的很近,那一刻他毫不犹豫,悄然回身,向着司命所在之处弹指一剑,那一剑蕴含着雷电之气,游走过石壁,于半空错开,照亮了司命的眼睛,与此同时,他断剑也回身一刺,神识如月食降临,一片黑暗,只留下一个小得可怜的光点。
那是司命的光点。
这一剑刺去之时,哪怕是司命都生出了一种死亡的危险预兆,她看不懂这一剑,因为它没有任何杀意,风轻云淡如这少年的白衣。
但她的直觉却让她抽身后退。
剑与人一道穿行着,两侧的黑崖不停后退,剑与人之间的距离却始终不变,保持着巧妙的平衡。
司命的身后,摔到地上的邵小黎抹了抹唇角,将血擦在剑锋之上,再次拖剑砍来。
转眼之间战局倒转,司命反而落了下风。
她没有在意身后的剑。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宁长久的剑,那一截剑逼近之际,她伸出了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捏住了灵气凝成的剑尖。
原本于剑尖凝为极细一点的杀意在触碰到了司命的手指之后轰然炸开,缕缕杀意如黑气的螺旋,搅得两人之间的空气震荡不安。
司命如玉的手指终于被割破,掌心有血痕划开,满是鲜血。
但这一剑的势头终于尽了。
与此同时,身后邵小黎的一剑也刺上了背心,司命的衣裳被刺破了稍许,一缕缕柔韧的布料被剑挑开,渗出了一丝血。
司命已经许多年没有流过血了。
她捏着宁长久的剑尖,手臂一甩,将他连人带剑震出了数丈。
宁长久必杀之剑未果,同样受到了很大的反噬,身子踉跄后退,而他体内的剑经怒骂道:“你个废物,这一剑若是让我来刺,这娘们已经死了!”
司命在震开了宁长久之后淡然回身,她看了邵小黎一眼。
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上了邵小黎的胸口,她的身子被飓风一推,红裙飞舞,倒卷而退。
司命甩了甩自己的手,时间倒流,她手上的伤已经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似是许多年没有尝到疼痛的滋味,她竟流露出了一丝缅怀的神色,将手掌凑到唇边,小舌微伸,落在食指的关节,然后轻轻向上掠过,擦过指背,舌尖于指尖处停顿,在晶莹剔透的指甲上打了旋儿,眸光却是清美。
宁长久捂着自己的胸口,心无旁骛地盯着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你确实很不错,若是换做城中的其他年轻人,早就够他们死千百回了。”司命微笑着赞许道:“所以你我何必刀剑相向呢?你随我回城,我们一起补全日晷,到时候我会带你离开断界城,前往崭新的,超出你想象的世界。”
宁长久冷冷开口:“别拿这些拙劣的话语来骗我了。”
司命微笑道:“你莫非真有妻室,遇到漂亮女人都不敢正眼去看?”
宁长久握着剑的手被寒气侵蚀,有些僵硬。
司命缓缓向他走去,道:“此处恶水穷山,天寒地冻,我们何必在这里打架?王宫之中自有玉榻锦衾无数,不若我们去那里,来一场享尽人间极乐的神仙打架?”
她话语绵柔,澹淡清冷,其中更藏着无数画面,才一入耳中,宁长久的脑海里,便不由泛起了自己与眼前女子翻云覆雨的场景,她的身段实在太过出挑诱人,黑裙之中翘处如暖月,挺处如玉峰,巍巍颤颤,哪怕一眼便令人目眩神迷,短暂失神。
“十息,是十息!她的时光流转之术,每次必须相隔十息才能施展!”剑经之灵的话语掐断了他脑海中的画面。
宁长久轻轻点头,摒开了那些艳丽的画面。
而司命已在不知不觉间浮于身前。
宁长久微微撤身,短暂地御剑而起之后,踏上墙壁,小腿发力间来回横跳,避开了他背后刺来的三柄风雪凝成的长剑。
司命眼睛微眯,向上望去。
此刻血羽君也挣脱了束缚,在宁长久身形向上之际,血羽君很讲义气地收翅俯冲,如箭一般撞向了司命。
而同样受伤不轻的邵小黎也再次使出了那白虹贯日之式。
司命微微叹息,若是此处为星灵殿,这三人哪有半点还手之力?只可惜自己在星灵殿时觉得万事在握,不似殿外时那般谨小慎微,竟被宁长久那等拙劣把戏骗了。
她如今虽然被天地法则压制,无法迈入紫庭,但毕竟曾是司掌日晷的神官,也曾作为神国使者,出神国诛杀过一些极强的大妖,将其打碎肉身,镇于人间王朝,此刻她哪怕境界摔落,但权柄尚且残存,又有何惧?
司命的裙裳忽然剧烈飞舞。
血羽君俯冲而下之时,时间陡然凝滞。
司命的权柄再次生效。
血羽君像是乘风破浪的船,忽然穿上了巨大的冰山。
司命一把掐住了它的脖颈,将其狠狠抡往身后,持剑扑来的邵小黎撞上了被甩飞的血羽君,她被迫收剑,然后被血羽君砸停了身形,身子不稳后仰,一起跌到了雪地里。
而她的时间流转之力也再次陷入了空白期。
宁长久抓住了空档,自雪峡上空猛然跃下。
白虹贯日,大河入渎,墨雨翻盆三式接连递出,剑意时而似怒龙腾出,时而如山洪倾泻,时而又如箭雨喧嚣。
司命面色平静,她仰起头,看着宁长久气势汹汹的剑,如见困兽临死之斗。
很快,她眉头又微微蹙起。
“剑锁?”司命低下头,发现光着的玉足之侧,雪如弹珠滚地而走,相连成锁,在不经意间直接如脚链般扣住了她的双足。
司命黑裙晃动,身形闪了好几次,却无法立刻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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