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后来,听到是提亲的,连门都不让进了。这般行径,也算是把当朝权臣的脸面丢了一大半,知内情的人,都明白这也是无奈之举,为的不过是不愿让慧娴受到干扰,更不愿她为此情绪受困。
不过就算是掩饰得再严实,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从哪儿传开的消息,说是纳兰小姐不堪其扰,已经秘密离京,去了别处静养。至于到底去了哪里,倒是没一个人能给个准信。
一辆马车停在了纳兰府外,风尘仆仆的车轮,沾染着一路走来的各种痕迹,昭示着这是一段不短的旅途。无人在意,这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上下来的那位女子,竟让纳兰府里提前半月就开始了张罗收拾,只为今日里她回府时能感到舒适。
“慧儿拜见阿玛,见过大哥,大嫂。”莲步轻移,离京将近一年的纳兰慧娴重回府里,这次,便是决定不再离开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端坐在主位的明珠等这一天犹如半生那般漫长,若不是女儿的情绪日渐消沉,他也定是舍不得准她离开,好在现在她终于肯回来了。
仔细看看,纳兰慧娴已是出落得明艳动人,虽然脸上依然是那副淡漠的神色,眸子里不见丝毫柔情,可笼在眉间的那一层愁云惨雾却是没了任何踪影。再瞧得清楚些,便能发现,慧娴的嘴角不再是习惯性地向下抿着,自然而放松的状态,让明珠和纳兰容若都在心里松了口气,这次决定没错,总算是把从前的那个慧娴给寻回来了!
“让阿玛和大哥担心了,是慧儿不对。”看到厅里众人紧张地盯着自己瞧个究竟,纳兰慧娴心中了然,不羞也不恼。只是想起那些日子里,身边之人都在替她担心,为她牵挂,更是过意不去。
“慧儿,如今你回来了,往后的日子,便要好好的,莫让阿玛再忧心了。”一旁的纳兰容若见到阿玛眉头舒展,心中石头也安然落地。在见到妹妹之前,他曾设想过今日相见的场景,怕她还是如过去那般的沉默寡言,兴致阑珊,毫无生气的样子。没想到,一年不到的光景,竟是换来了这样的容光焕发,让他也为之一动。
“好了,长途跋涉,旅途多有劳累,慧儿也倦了。涟漪,你陪小姐回房梳洗,歇息片刻,再出来用膳。”纳兰慧娴从府上带走的随身丫鬟只有涟漪一人,明处暗处的护卫不少,可贴身亲近的婢女慧娴一个也没多要,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可以恣意放纵的空间。
“那阿玛,慧娴先告退了。”朝明珠行了礼,又转过身向一旁的容若夫妇做了揖,慧娴才携了涟漪回房。
“阿玛,慧娴总算是好了啊。”待慧娴消失在长廊尽头,容若才缓缓开口,语气中满满的欣喜之情。连明珠都少有的面带笑容,的确,慧娴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纳兰府里的人,日子也不好过。
“哼,慧娴是好了,可塞楞额那小子的账没那么容易就算了!皇上和安亲王暗地里护着,暂时奈何不得他。可这笔账我一直记着,让我女儿不好过的人,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笑意瞬间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稍纵即逝的狠戾,当初塞楞额千方百计地拒绝亲事,已是让明珠感到颜面扫地。
之后纳兰慧娴苦苦哀求,双膝肿了月余才算复原,紧接着就是闭门不出,久久不语。一日比一日消瘦落寞,二八芳华的年纪,本来艳冠群芳,才华超群的女儿,竟为了这样的人弄到如斯地步。明珠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新仇旧恨便都一股脑地算在了塞楞额身上。
“阿玛,塞楞额毕竟是皇亲,也是如今皇上倚重的臣子。若是牵扯进了这个人恩怨,恐怕对您也是诸多不利。”使了个眼色,容若着妻子先行回房。朝堂本就是个鱼龙混杂,拼命求生之处,各人求得安稳已是不易,若是蓄意报复,怕是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放心,这点我还是有分寸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将这口气憋了这么久,机会总会有的,只要我们足够耐心。”明珠对于儿子的劝谏有些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到身边。
“容若,你就是太过心软,这般仁厚,怕是总有一日,要被别有用心这人给害了。”明珠看了眼儿子,容若有才,有情有义,文武双全,深得康熙赏识。这是世人共知的,可他心底里的软弱和优柔却让明珠始终难以放心。
纳兰慧娴回到暌违已久的房间,涟漪推开门的一瞬,主仆二人便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屋内扑面而来的是熟悉檀香气息,屋里并未因为无人居住而变得尘埃落尽,处处显现的细致,让慧娴心头一暖。
无论离家多久,府里总有真心关心着她的人,不管之前的自己是如何的消沉,都还有人不愿放弃的呵护着自己。所幸,自己终是想明白了,也终从那一阵迷障中走了出来。所幸,当初的那个纳兰慧娴,又找到了自己。
“塞楞额,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迈入房前,纳兰慧娴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