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义坊中,宜膳居被突然而至的士兵团团围住。
正在就餐的客人被驱散,居住在此的房客也不得不暂时离开。三层楼中登时安静下来,只有店中的伙计与掌柜还留在正厅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看着四周五步一个士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男子稳健的步伐踏过门槛,驻足四下一扫,有人上前禀道:“将军,二楼那间。”
他便抬眸看去,二楼一圈围栏后士兵列得齐整,唯有一扇房门外多了四个人把守。略一点头,席临川提步行上二楼,在那扇门前停下脚。
“将军。”两旁的守着的人齐一抱拳,他睇着房门淡道:“开门。”
门被推开的同时,刀剑出鞘的声音齐齐一响,抬眼看去,满屋明晃晃的寒光。
“骠骑将军。”聿郸坐于案前抿着茶,眼也不抬地颔首轻一笑,“将军这是有公事?”
席临川沉容看着他:“竹韵馆的人回来了。”
他略一顿,又道:“你该清楚出了什么事。”
聿郸的神色微微一黯,手中茶盏搁下,叹了口气,看向他轻言道:“我听说了。在将军来前,我正准备去向谨淑翁主登门谢罪。”
他说着站起身,稍一抬手周围十数人手中的刀剑皆回了鞘。他提步向外走去,道出的话有些虚弱:“曾淼的事,我已告诉禁军都尉府不做追究。她们这一行……”
聿郸停下脚深深颔首:“抱歉。”
“谢罪就不必了。”席临川冷睇着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叫来门外候命之人,声若寒刃,“逐出大夏。”
“什么?!”聿郸骤惊,猛地向后一退。
席临川回视着他,神色毫无波澜:“带着你的人,从大夏的领土上滚出去。”
“你无权……”
“你也无权在大夏的领土上杀大夏的子民!”席临川狠然切齿,“你们赫契人挑衅得够多了。这三条人命,必须算清楚。”
聿郸愕然不已,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冷声道:“你没有皇帝或大将军的手令……”
“我不需要他们的手令。”席临川蔑然看着他,寒笑涔涔,“我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便够了。事后陛下要如何治罪,是我们大夏的事。”
他一壁说着一壁向门外一退,短舒口气后声音微提:“逐出大夏。凡抵抗者,格杀勿论!”
他不能任由着聿郸再留在大夏了,哪怕再度挑起战事,也必须驱逐他!
那一百名由赫契贵族潜来“保护”聿郸的勇士躲在暗处,查起来必不容易,若他们要做一些保护他之外的事……
也许比一战再战之后迎来瘟疫还要可怕!
“来人。”踏出宜膳居,席临川一唤,“让禁军都尉府暗中注意近来离开长阳的赫契人,应会比往日多很多。如若没有,来告诉我一声。”
他挑明敌意驱逐聿郸,那些人应该会随着他一同离开大夏了。
“诺!”听命的士兵抱拳一应,立即着手去办。
席临川侧过头眺望北边。从此处望过去,中间有太多的遮挡,看不到皇宫的影子。
但,大概很快就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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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在席临川离开泽平、赶回长阳的当日晚上,见到了曾淼。到底还是年纪小些,这些日子虽有席临川打点着,禁军都尉府并没有委屈他,他担惊受怕之下也还是瘦了许多。
红衣一时却无心多拉着他嘘寒问暖。
席临川离开时分明神色冷肃,传给余衡的命令也听着嚇人。她一把拉住送曾淼来的那士兵,急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将军呢?”
“将军……”那士兵犹豫了一阵子,只告诉她,“将军下令驱逐了那赫契富商,现下入宫面圣了。”
……驱逐?!
是因她们此行遇险了么?!
不安的感觉在红衣脑中狠然刺过,她一时惊得懵住,再回过神时,那士兵已挣开她的手,有意躲避什么似的离开了。
眼前的过道空荡荡的,有夜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人周身发寒,一直寒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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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中的死寂压得一众宫人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谁许你擅自调兵做这样的事!”皇帝怒然冷喝,“你清楚他是什么人!”
“所以臣不能让他留在长阳。”席临川颔首抱拳,眸中却没有半分悔意,他坚毅道,“陛下若寻他回来,臣也会再逐他一次;若不能,臣就拼死杀了他。”
“你威胁朕。”
“是他屡次威胁大夏!”席临川的声音不觉间提高些许,上前一步,又道,“长阳是大夏的都城,臣不能任由百余赫契王廷的人潜在长阳而坐视不理!”
他半步不肯让的态度让皇帝面色愈沉,殿中复静了一会儿,皇帝口气森寒地提醒:“骠骑将军,你的职责是带兵打仗。”
“但带兵打仗是为守护大夏。”席临川并未示弱,一语驳回后耳闻周遭宫人齐吸冷气的声音,强自平复一番心绪,始终紧握成拳的手终于一松,“陛下。”
他单膝跪下去,垂首道:“此事臣问心无愧,但于例律而言,是臣错了。陛下依律惩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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