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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多情,回首长安泪沾襟(一)【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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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却已在不断的呻.吟里嘶哑无力,“我真的是……”

    她张大嘴想嘶叫,却叫不出声来。

    几乎同时,下方猛地坠痛,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出血了,出血了!”

    有人在大叫。

    “小产而已……”

    “先别玩了,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让张妈妈好好养着她,果然是尤.物啊,尤.物……”

    身上的男人还是在尽兴后才笑着离去,一任她死人一样躺在不知哪里的床上,小腹阵阵地收缩着,潺潺鲜血正淋漓而下。

    似昏似醒间,她终于听到

    了缓步而来的脚步声,然后是孟绯期冷淡的笑声。

    “看,哪要什么堕胎药,这不是……成了?”

    他伸出手来,似要摸她的脸,却在快要触碰到她皮肤时顿住。

    只闻他啧啧地笑了笑,说道:“别恨我,我可够义气得很,一文钱也没收老鸨的,让她留着银子给你补身子呢!沈姑娘……哦不,德妃娘娘天生丽质,便是双手废了,想来老鸨和嫖客们还是会好好珍惜的!放心,你死不了!”

    “孟……孟绯期……你……”

    她虚弱地骂,却连骂人的力气都似随那身下的鲜血流尽了。

    孟绯期已潇洒地拂袖走开,犹自悠悠道:“你这样的贱.人啊,天生就适合这里了!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又能寻到痛快,又不必回皇宫,算是……捡回一条命了吧?”

    这是她最后一次听到孟绯期的声音。

    她的眼前,已是彻底的黑暗和虚冷,仿若生命中挣扎着想得到的一切,都已化作飞烟。

    干咳苍白的唇开阖着,却已恐惧得发不出声来。

    她母亲的宿命,终究也成了她躲避不开的宿命吗?

    朝朝暮暮花相似,暮暮朝朝人不同……

    恍惚中,有哪里的潦倒戏子,用苍老的声音若远若近地吟唱:“求甚么富贵荣华多情郎,枉做那蝇营狗苟疯魔状。噫!岂不知功名路是非海惊涛万丈,何苦为虚名利浮世情煞费思量!纵挣得金满箱笏满床,逃不过三尺黄土梦一场……”

    -------------谁能逃过,功名路是非海惊涛万丈-----------------

    安陆郡,沉香山。

    萧瑟的风从山间呼啸而过,插过帐蓬冷冷地打入山谷。

    季春时节,居然一样吹得人哆嗦。

    许从悦目送吴为等一行人沿着山道策马而去,原来挺直的脊梁便慢慢松驰下来。

    他低了头,瞧自己沾着血污的衣襟,慢慢地将褶皱的地方抚平,又去牵拉袖子上被刀锋割破的口子。

    可惜,皱了的衣料或许还能捋平,破了的口子再怎么修补也不可能恢复原样。

    他便微微的失神,然后握过怀中一只玉色荷包,小心地解开,从中拈出一粒瓜子仁,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荷包上,一朵粉白的木槿花轻盈怒绽,清淡却张扬。

    木槿花旁,黑色丝线精巧活泼地勾勒回旋,绣着一句诗,“暮落朝开木槿荣。”

    木槿荣……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引开敌人舍身救他的小木槿。

    圆圆的带着些婴儿肥的脸庞,呆呆怔怔的大眼睛,忽而顾盼回眸,却是清莹夺目,灵气逼人。樱红唇瓣微扬时,那笑意恰如木槿花瓣和婉舒展,悠然闲适,明澈怡人。

    那时她还未与许思颜圆房,一腔芳心如飘摇柳枝般无所萦系。可惜……

    可惜从一开始她便注定是他不能沾染无法触及的,注定了他只能默默牵挂,遥遥观望,连走近了多看几眼,都可能是罪恶和亵渎。

    山风夹着隔年的落叶扑面打来,伴着春日里淡淡的草木气息。

    那气息与木槿当年被他擒在怀里时的气息好生相似。

    而那时他尚未觉出能拥她在怀轻嗅她的芬芳是何等幸福之事,就像他始终未能觉出,到底是何时何地,他梦中总是那张圆圆的笑颜,鼻际总是那淡淡的芳香。

    他又拈了一粒瓜子送入唇际。

    浑然无味。

    只有草木芬芳伴着缕缕苦涩翻涌。

    “吴为他们走了?”

    身后,传来女子清脆而焦灼的询问。

    许从悦顿了顿,迅速将荷包藏入怀中,转身看女子。

    深碧衣袍裹着颀长身段,虽有几处脏污,却愈发显得那面容艳如玫瑰,妍丽夺目。

    正是慕容琅。

    她不安地盯着许从悦,皱眉问:“你……你真打算听吴为的?”

    许从悦回头,桃花水眸微

    泛冷光,“你认为呢?”

    慕容琅轻叹道:“我知你一大半为太妃娘娘的缘故。你也不用太忧心,她虽是你……虽与你关系匪浅,但宫中太后娘娘会照拂,何况又是皇上长辈,总有情分在;便是没情分,那辈分在那里摆着呢。如今皇上、皇后既已安然回宫,再怎么着也不好对太妃怎样吧?”

    “是么……”

    许从悦垂眸,低垂的眼睫覆住眼底的色彩,不见悲欢喜怒,独泛白的唇让他猎豹般劲健挺拔的身姿显出一丝脆弱。

    “是。”

    慕容琅深深看他,肯定地回答道,“皇上一向宽仁,上回泰王父子牵涉江北兵变,闹那么大,皇上不是一样只是囚禁,根本不曾伤他们性命,又怎会真对太妃怎样?”

    许从悦点头,“当年章太后谋逆,先帝不曾拿他怎样;泰王谋反,皇上也不曾拿他们父子怎样。所以,你半逼迫半怂恿我走到这一步,也算是为我们母子好?赢则能占这大吴江山,输亦可保住性命?”

    慕容琅听他话里带刺,心下慌乱烦躁,低声道:“从悦,此事的确是我估计有误。我原猜着至少有七成以上的胜算,才不肯眼看你坐失良机。有谁能预料到萧木槿那贱.人会行动得那么快?又有谁预料到先帝会把禁卫军留给英王主持大局?”

    许从悦听她辱骂木槿,更是不悦,嘲讽道:“你还真当皇上是见了美色就犯晕的荒唐昏君?若他当年就表现得太精明,不知太后还会不会让他顺利继位?慕容家的女人,可以在他十三岁时爬上他的床,却不可能在他二十三岁时再爬上他的床吧?”

    慕容琅不觉红了脸,“我当日酒后卤莽失态,加上的确倾心于君,方才做出那等事来。可你心中到底还是一万个不甘的吧?不然岂会早早和太后说了皇上要对付慕容家之事,又杀了起疑的织布?”

    许从悦便不语,一双黑眸失却往日跳脱风采,却凝神看往京城的方向。

    山复山,水复水,山水迢迢隔不断绵绵情思,重重牵挂。

    伤心哭泣的母亲,刚毅有谋的木槿……

    他以为在舍弃一人的同时,至少还能把握住另外一人。

    多少年揪心的空旷,终不至于继续延续,让他抱撼终身……

    慕容琅隐忍地垂下眸,伸手握住他手腕,柔声道:“二叔已经说了,会全力相助我们。我们已经离朱崖关越来越近,距陈州不足百里。顶过这段时间,我们有的是机会反败为胜!”

    许从悦挣了挣,没能挣开,眉目便又冷了几分。

    “朱崖关险峻,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苏落之虽只五千精兵,足以拦住广平侯十万兵马,屏卫京师。你认为,苏落之会放广平侯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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