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小凡试图规劝引导万英兰,但是始终没有效果之后,忽然开口对她说。
万英兰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讽刺的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钟翰和顾小凡:“周俊民泼的脏水吧?他那种人说什么你们也信?”
“是不是泼脏水这个你比我们清楚,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举报你的人还真不是一直被你看不上的周俊民。”钟翰摇摇头,给顾小凡使了个眼色。
顾小凡心领神会的拿了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站起身来,走过去递到万英兰的面前:“这些照片你看一下吧。”
万英兰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本能的朝顾小凡手里的照片扫了一眼,就这一眼,她整个人都好像一瞬间紧绷起来,目光也生硬的从照片上移开,呼吸变得粗重了许多,嘴唇抿紧,鼻翼一张一合,可以看出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从她的脸上和眼中能看到气愤,能看到憎恨,能看到厌恶,可是偏偏没有惊讶。
“你早就知道这些照片了对吧?这些照片都是我们从彭善芳的手机里面转存打印出来的。还有其他的照片,你应该也已经看过了,我们就不逐张打印出来了。”顾小凡看出万英兰没有任何讶异的反应,于是便一阵见血的直指出来。
一听顾小凡提到彭善芳的手机,万英兰一直试图保持的平静和沉默终于被打破了,她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顾小凡,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辨别出这句话的真伪,嘴唇有些颤抖:“不可能不不可能啊”“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你觉得你已经把那部手机扔进湖水离去了,没道理还能被我们找到吧?”钟翰联想到那部手机被男青年捡到的位置。推测出万英兰因为过于惊讶而说不出来的内容会是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说清者自清这种话么?”钟翰见万英兰不说话,便又问。
“我”万英兰咬了咬牙,好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我承认,彭善芳是我杀的。我不是故意想要弄死她,我是错手,我发现她手机里面有和我老公的照片,发现她勾搭我老公,所以我就找她吵架,我拿她当朋友,她却勾搭我老公。吵着吵着我们就打起来了,我当时在气头上,也不知道怎么着,她就死了。”
“彭善芳勾引你丈夫,你为什么不先质问自己的丈夫,反而舍近求远。去找彭善芳的麻烦呢?”顾小凡问。
万英兰咬着嘴唇,喘了几口气,回答说:“我找我老公谈过,他承认当时一时糊涂,因为之前没有接触过彭善芳这么没羞没臊的女人。所以一下子没有耐受得住彭善芳的勾引,跟我道歉赔罪,说以后不犯这样的错误,我们好好的过日子,所以我原谅他了,跟彭善芳说,让她离开我老公,不要纠缠他,她不听,所以我们才打起来的,我真没有打从一开始就想让她死。”
万英兰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握在一起,攥的死死的,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
“你把彭善芳错手打死之后怎么办的?”钟翰毫不留情的继续追问。
万英兰嘴唇颤抖着,说:“然后我就把她装箱子里,扔河里去了,衣服衣服烧掉了,然后然后我跟我老公说,彭善芳答应以后不会再勾搭他,去外地找她老公去了,我没敢告诉我老公,我杀人了,怕他害怕我。”
“在哪儿烧的衣服?”顾小凡问。
“在河边。”万英兰眼珠子一动,迅速的回答。
“河边那么空旷,周围没遮没挡的,你在那儿敢公然烧衣服?”钟翰质疑。
万英兰一怔,连忙改口:“不是河边,是河边的树林。”
“河边哪有树林?你说的是哪一段河道?”钟翰严厉的再次询问。
万英兰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具体,一瞬间的哑然,随即便又改了口:“不对,不是河边树林,我记错了,是是我回家的路上,在路边的小树林烧的,天黑,我也记不住哪儿是哪儿了,你问我,我也说不清楚。”
“你是不是在替谁打掩护?”钟翰问,在万英兰矢口否认之后对她说“你们家周围步行能够到达的地方根本没有河道,更别说是什么小树林,尸体被发现的地点也不是在河里,我们已经确认过了,你没有驾照,所以不可能是开车弃尸,我们同样也不认为你有那个胆量徒步拉着一只装有尸体的皮箱出去处理尸体,所以还是说实话吧,你想要遮掩的那个人是庄文华吧?你觉得这么做值得么?”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承认人是我杀的了,你们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跟我丈夫没关系。”万英兰听他这么说,没有太过于慌张,反而有一种慷慨就义一般的毅然决然。
“万英兰,事到如今,我也不愿意告诉你我们的怀疑,但是你现在的态度让我觉得你有必要认清一下事实,我知道你鄙视周俊民,但是周俊民不管怎么不好,至少是表里如一的,不像有的人,表面正人君子,背地里却蛇蝎心肠都不如。”顾小凡被万英兰的态度搞得很气闷。“我们怀疑举报你的人,就是庄文华。”
“你胡说!少血口喷人!我已经承认了,你们干嘛还非得把我老公也扯进来,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一听顾小凡这么说。万英兰显得又气又急“他也不可能举报我!”
顾小凡还想对万英兰说什么,钟翰示意她不要和万英兰争辩下去,看了看时间,对万英兰点点头:“那咱们就都耐心的稍等一下,一会儿就会有答案的。”
“你什么意思?”万英兰不放心的问。
钟翰却不理会她的反问,垂下眼皮,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顾小凡也是一样,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时不时的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目光看看万英兰。
得不到回答的万英兰,很快就从忐忑和慌张又恢复到了最初的一潭死水,尤其是在承认了杀人事实之后,她的沉默就显得更加的颓唐。
过了一会儿,戴煦推开门从审讯室外面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万英兰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眼神有些紧张的一直盯着戴煦。
“怎么样?以为被叫到公安局就是为了给他老婆办理刑拘手续的人,现在还那么淡定自若呢?”钟翰并不回避万英兰的问戴煦。
戴煦点点头,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万英兰,对钟翰和顾小凡说:“表现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说自己怎么都没想到枕边人会做出这么丧尽天良、令人发指的事情来,还说这样的人不配做妻子。更不配做母亲,让咱们从严处理,不要姑息。”
说完,他也察觉到了万英兰利剑一样射过来的目光,有些无辜的冲她一摊手:“你那么看着我也没有用,我也希望这些话都是我们为了诈你。所以编出来的,可惜这些话真的是庄文华亲口说的,不信的话,我这儿正好带着录音来的。”
说着他就把方才一起带进来的播放器拿过来,放了一段录音给万英兰听。录音的内容确实是庄文华在数落万英兰的罪不可赦,以及表达自己的失望情绪。
万英兰听得面如死灰,就连嘴唇原本仅存的那点血色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到了最后,这段录音放完了,她呆愣了半天才颤抖着嘴唇,沙哑的开口说:“他说的没错,错都在我,以后我杀人偿命或者进监狱,他会把我们孩子教育好的”
戴煦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先不要那么快发表感慨,我这儿还有另外一段内容需要给你听,你要听仔细了,是举报电话的电话录音,有些人的声音伪装一下确实能唬住陌生人,不过自家人么,肯定一下子就听得出来。”
说完,他又播放了另外一段录音,自然就是那段举报电话的内容,万英兰是有些戒备的,生怕掉进了警方设下的什么圈套,可是当她听完那段录音,浑身便已经无法抑制的哆嗦起来,抖到了屁股底下的椅子也晃个不停。
“声纹比对的结果是与庄文华完全一致。我回去那边了,等你们的好消息。”戴煦对钟翰说,然后看一眼抖成一团的万英兰,叹了口气,走出了审讯室。
“怎么会这样你们骗我,肯定是你们骗我,我老公不会坑我的!我们明明都说好了的!他不可能这么坑我!”万英兰带着哭腔,声音里透露出了极大的恐惧,一边否认的同时,却也等同于承认了庄文华与这一切有关的事实,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很大,听起来特别的撕心裂肺。
顾小凡有些于心不忍,纠结着要不要开口安慰两句,都被钟翰无声的摇摇头阻止下来,两个人并不急着逼迫万英兰说话,等着她渐渐从声嘶力竭的哭号,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啜泣,钟翰才比之前稍微放缓了口气,对万英兰说:“现在你知道我们没有故意骗你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不管你是不是给庄文华有意遮掩,到最后真相还是会浮出水面的,现在对你而言,问题就只有一个,这样的一个男人,从感情和信任这两方面都辜负了你,你值得继续替他打掩护么?”
“万英兰,我知道你有什么顾虑,你是担心你们的孩子对不对?你为了替他遮掩。把所有罪名都一个人扛过来,是希望能够保全他,照顾好你们的孩子对不对?”顾小凡看万英兰还有一些迟疑,心中猜测到了她的担忧。便开口继续劝说“你想过没有,一个能够背着你去勾搭你闺蜜的男人,一个自己惹了麻烦,把你扔出来替他解决为题和背黑锅的男人,他真的会有那么强烈的责任感去照顾孩子么?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前脚你因为他进了监狱,后脚他就找别的女人回家逍遥自在,孩子丢给老人,不闻不问?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万英兰颤抖着,抬眼绝望的看了看钟翰和顾小凡。终于哽咽着开了口:“不会的我老公说了,我是个家庭妇女,没有固定收入,假如他进了监狱,我根本没有能力养活孩子。可是他不一样,他是工程师,工资高,又体面,如果抱住他,他能给我们孩子很好的生活”
“方才你也听到庄文华是怎么说你的了,他的这些鬼话。你还信么?”顾小凡问。
万英兰表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会儿才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对他们说:“人不是我杀的,人是庄文华杀的,我虽然也有责任,我也洗不清干系。但是彭善芳确实不是被我弄死的,我方才没说假话,她和我老公背着我勾搭上了,周俊民打她,她看中了我老公工资高。又体面,就逼我老公离婚对她负责,不然就把手机里偷拍的两个人那种见不得人的照片发到我老公单位里去,让他以后没法做人,我老公就害怕了,跟我说他不想跟我离婚,不想让我们这个家散了,让我替他和彭善芳谈,我答应了,把彭善芳找到家里来谈,我老公躲在屋子里。彭善芳不愿意分手,要见我老公,我说他不在,结果彭善芳听到屋子里有声音,要冲进去纠缠,我当时也是气急了,拉又拉不住,顺手就把原本放在工艺品柜下层的花瓶拿起来一个,照着她后脑勺就砸下去了。”
说到这里,万英兰抖了一下:“彭善芳哼了一声就趴地上了,后脑勺流了不少血,我当时就吓傻了,赶紧叫我老公出来,我说我得打120,晚了的话,人死在我们家里可就说不清了可是可是”
“可是庄文华不让你打电话叫救护车对不对?”钟翰替她把话说出来。
万英兰点点头:“他说,彭善芳什么事都没有就已经想讹上他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留下什么毛病,肯定得没玩没了,讹上我们一辈子,我们俩这一辈子就毁了,所以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然后他就把彭善芳给掐死了,还说是给我善后,免得我犯蠢给我们俩都惹麻烦。再然后他就把我给撵出去了,让我找个人少的地方呆着,晚上再回家,他处理余下的事情,不让我知道太多,说我脑子不好使,知道的多了不保险,我就躲出去了,等晚上回来,他比我回来的还晚,我问他怎么处理的,他只告诉我尸体装箱子沉水底下去了,衣服我忘了他是说烧了还是埋了,所以刚才你们问我,我就随口说了一个。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打电话举报我”
“所以说当初他跟你那么说,让你替他把杀人的主要责任扛过去,怎么可能是为了孩子考虑!归根结底他只是自私罢了!”顾小凡叹了口气。
“之前我们去你家里的那一次,你告诉庄文华了对么?”钟翰笃定的问。
万英兰点点头,难过的低下了头:“他听说以后特别担心,有反复的叮嘱了好几回,让我不要乱讲话,凡是多小心。”
这一点钟翰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本身他和顾小凡那一次去万英兰的家里,就是专程去打草惊蛇的,这个案子的特殊性就在于过去的时间太久远,很难靠警方找到更多的直接证据,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条,所以既然蛇不出洞,傻等只是徒劳,反倒不如故意引蛇出洞,打草惊蛇,化被动为主动,让“蛇”帮着他们找到其余的证据。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如果不是那一次的上门“拜访”恐怕庄文华也不会狗急跳墙的决定打匿名电话来“丢卒保车”
“装尸体的箱子是哪里来的?”钟翰问。
“周俊民打彭善芳,她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带着的。后来被周俊民抓回去的时候没来得及拿走,之后就一直放在我们家里了,后来顺便就给用上了。”
“彭善芳的手机是怎么处理的?”
“我老公拿着的,一直放在他那里。他说得做点什么让别人以为彭善芳不是去年六月份死的,只要让人觉得彭善芳去年七八月份都还活着,我们俩就更没嫌疑了,所以他一直拿着那个手机,后来单位旅游的时候,他往回打了个电话,之后就让我把手机给处理到,没想到转了一圈,还是落到你们手里了。”
“之后是你们谁登陆过彭善芳的聊天账号?”
“是我老公,他说怕周围没什么动静就掉以轻心。万一网上已经沸沸扬扬的,我们俩还一点儿防备都没有,这样太危险了。”万英兰回答。
“彭善芳手机的密码和聊天账号的密码庄文华都知道的对吧?”钟翰问“你呢?也知道么?”
万英兰咬了咬嘴唇,依旧忍不住有些恨恨的说:“我老公知道。彭善芳告诉过他,彭善芳手机的密码连我都没告诉过,居然告诉了我老公”
顾小凡还记得另外一样东西:“那个白玉坠子又是怎么回事儿?是从彭善芳那儿得来的吧?原本的绿色丝线呢?”
“被彭善芳的血染了,所以拆下来扔掉又换了条红绳,玉坠子看着就是好东西,所以我就留下了。”万英兰垂着头,声音越说越低。
万英兰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说出来之后。戴煦和唐弘业那边想要让庄文华开口就不再是什么难事了,毕竟许多事实证据都摆在面前,就连期初庄文华试图抵赖的那通匿名电话,也因为被人从他工作单位的垃圾桶里找到了来不及远远丢弃的手机黑卡,这才不得不承认了。
据庄文华自己承认,除了彭善芳之外。之前他在外面也曾与其他女人有过**关系,只不过做的非常隐秘,谁也没有发觉,再加上个性懦弱的老婆万英兰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忙遮掩,生怕丑事外泄。更怕影响家庭生活,所以外界都以为他是个特别正经,做人一丝不苟的好男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以为彭善芳够开放,玩得起,后来却被这个“不正经”的女人赖定之后,庄文华才恶向胆边生,起了杀人灭口,一了百了的歹念。
在这对夫妻分别招供了之后,根据庄文华指认的大致位置,他们从翡翠潭所在景区的山中树林里,挖出了几件被埋得很深的女式衣裤,其中上衣和内衣均沾染了血迹,事后经过化验和比对,证实就是死者彭善芳的血迹。
而在万英兰和庄文华的家里面,他们也找到另一件被压了箱底的男式夏季短袖t恤,在衣服的袖口处,有一抹浅浅的褐色印记,化验后确定也是彭善芳的血液,庄文华自己也承认,那件衣服就是他处理彭善芳尸体的时候穿的,可能是慌忙之中蹭到了血迹自己却没有发觉,处理过尸体之后,那件衣服让他觉得有些丧气,但又是名牌,所以没有舍得丢弃,没想到压在箱底,居然也成了日后破案的证据之一。
案子结束之后,顾小凡有些好奇的问钟翰:“你那会儿怎么知道庄文华才是知道手机密码的那个人,而不是万英兰呢?”
“很简单,如果是万英兰,她恨都恨不过来,怎么会情不自禁的偷偷留了那么几张火辣的照片不舍得立刻删掉呢?”钟翰用一个反问来回答顾小凡的问题。
顾小凡眨巴眨巴眼睛,也回过味儿来了:“对啊我居然没想到!”
“所以说么,”钟翰略显得意的睨着顾小凡“你就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边,够你学几十年的呢。”
明天开始第五卷饮鸩,讲述一个曲折的案件,这一卷还会有钟妈的小秘密曝光,尽请期待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