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这可没有公开讨论过。当然,人类对于自己的人种,希望些什么,要想怎样改良,这比较难于确定。假如我们为体力强壮而生育子女,他们的脑力或许就要减低;假如我们为智力能量而生育子女,他们或许就容易受各种疾病的侵袭;假如我们想情绪平衡,或许我们又毁坏了艺术。关于这些事情的必要的知识,现在都很缺乏。所以,在现在的时代,想做许多促进积极的优生的事,不见得是好的,不过,此后百年之内,遗传学和生物化学将有长足的进展,人种因此而大加改良,比起现在的人类,也许任何人都将承认是好多了。
但是,要想应用这类科学的知识,则家庭的制度必须改革,比本书中以前所考虑的还要彻底才行。如果我们要彻底实行科学的生育,每代人中必须选出2一3%的男子,约25%的妇女,作为繁殖子孙的用途。儿童在青春发育期将进行一次检查,凡是不及格的,都禁止他们生育。那时,做父亲的和子女的关系,将与现在的公牛或雄马对于它的后嗣的关系一样。做母亲将变成一个专门的职业,她的生活方式表现出她和别的妇女不同。我并不是说,这种种事情即将实现,更不是说我希望它的出现,因为我承认我觉得这是非常讨厌的。但是,假如我们用客观的态度考查此事,那就可以看到,这样的计划能产生不同寻常的结果。为讨论便利起见,我们假设日本已经采纳了这个计划;三代以后,大多数的日本男人都和爱迪生一样聪明,与职业拳击家一般强壮,倘若同时世界上其他各国仍旧保持着凡事听其自然的态度,一旦打起仗来,他们当然不能抵抗日本。日本人达到这种能力的高峰之后,就会设法雇佣别国的男子充当士兵,并且凭借科学的技术以取得胜利,无疑地,这是他们很有把握做到的事。在这种制度下,对国家盲目尽忠的观念很容易灌输到青年的脑子里。谁能说将来这种发展是不可能的呢?
有些政客和宣传家很喜欢谈一种优生学,可以称之为种族优生学。这种优生学认为,某某种族或国家(自然是那个作者所属于的)比其余一切的种族或国家都优良,因而应该用它的军事力量,牺牲那些较劣的种族,来增加它自己的人口。关于这种学说最显著的例子,是美国境内北欧民族的宣传,这种宣传已经在美国的移民法律上得到立法当局的承认,这种优生学,可以援引达尔文适者生存的理由;但是再奇怪没有了,那些最热心主张这种学说的人,却是认为达尔文的教义为不合法的人。如果将政治上的宣传与种族的优生学联结起来,不用说是不适宜的;但是,我们尽可以忘却这种宣传的不好,单单就它的优点来研究这个问题。
在极端的情形之下,一个种族优于另一个种族,这是不用有多大怀疑的。北美洲、澳洲和新西兰对于世界的文明,比起它们假如仍然被土人居住的时候,的确有更多的贡献。大概说来,黑人平均劣于白人,这似乎是公道话,不过热带地方的工作也离不开黑人,所以,假如把黑人全体灭绝(先不考虑人道主义的问题),也是很不好的。但是,假如要在欧洲的民族里分高下,则不得不借助一大堆不良的科学,以拥护政治上的偏见。我并看不出有什么充足的理由,可以推想黄种人比起我们高贵的自身要低劣些。在这些地方,所谓种族的优生学,只是极端爱国主义的托词而已。
伍尔夫曾经将凡是有统计的各重要国家每千人中出生比死亡多的数目,列成一张表。1法国最低门.3),美国次之(4.0),再次是瑞典(5.8),英属印度(5.9),瑞士(6.2),英国(6.2),德国(7.8),意大利(10.9),日本(14.2),俄国(18.5),厄瓜多尔世界第一,是23.1。表中没有中国,因为不知道中国的实情。伍尔夫的结论是:西方世界将为东方世界所压倒,所谓东方,即俄国、中国与日本。我倒不想以厄瓜多尔为理由来反驳伍尔夫,2我注意的是他书中所引的伦敦富人和穷人比较出生率的数字(上面已经举出)。这些数字表示,伦敦穷人现在的出生率已经低于几年前富人的出生率了。东方的情形也是一样,虽然时间要隔得长久一些。东方已经渐渐西方化了,它的出生率必定要降低的。一个国家除非完全工业化,否则它在军事上是不至于可怕的,而工业化同时又会使人们想到限制家庭的人口。所以我们不得不推断,不但西方极端爱国主义者(德国废帝的信徒)所认为可怕的那个东方占优势的事实并没有什么可怕,而且也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相信这个事情会发生。不过,在有一个国际上的权威出来指定各国应该增加的人口的比例数目以前,做战争生意的人恐怕是要继续利用这种心理的。
于是像先前两件事一样,我们又遇到摆在人类面前的危险。假如科学进步了,而国际间的无政府状态继续下去,则人类的危险很多。科学能够使我们实现我们的目的,假使我们的目的是坏的,那结果就非常不幸了。倘若这个世界仍然充满着恶意和仇恨,那么,世界越科学化,就越恐怖。所以,减少人类情绪上的恶毒性,是人类进步一件要紧的事。这种仇恨恶毒的情绪的存在,大部分是错误的性伦理和不良的性教育造成的。为文明的将来起见,我们必须要有一种新的更好的性伦理。因为这个缘故,性道德的改良,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重大的需要。
在私人的道德立场上,假如性伦理是合乎科学而非迷信的,它首先必将考虑优生学。换句话说,无论现有的xìng交上的拘束能怎样解放,有意识的男子和妇女,绝不会不光认真考虑他们生育子女有何价值这一点,就贸然从事生育。避孕方法已经使人们对生育能够自主,而不再是xìng交的自然的结果。因为各种经济上的缘故(我们在前几章中已经讨论过),将来做父亲的对于儿女的教育和抚养,大概没有他们从前那么重要了。所以,没有什么很有力的理由可以证明,为什么一个妇女应该选择她所心爱的那个男子(如她的情人或伴侣)做她的孩子的父亲。将来妇女也许很容易从优生的立场出发,选择她们儿女的父亲,至于寻常的性的伴侣情谊,则纵容她们私人的情感任意进行,不至于有快乐上的任何重大的牺牲。在男子方面,更容易挑选他们儿女的母亲。许多人坚持(我也主张),性的行为只因为有子女的原故,才与社会发生联系;他们一定会从这个前提推论到与未来道德有关系的两个结论:一方面,没有儿女的爱情,应该是自由的;但是在另一方面,如果要生育子女,应该从道德上考虑,仔细规划,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但是,这中间应该考虑的地方,却与人们以前所公认的略有不同。要使某种情形下的生育被认为是合乎道德的,将不再需要经过牧师宣读某些言语,经过登记官记录某种文书,因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些举动能够影响后裔的健康与智力。所需要考虑的是,男女本人和他们的遗传要能够生出好儿女来。等科学对这个问题能够比现在所做到的作出更有把握的判断时,社会上的公德心,在优生观点上,必将更为严厉。那时,人们将求遗传上最优的男子来当父亲,而其他虽然被欢迎做ài的男子,在他们想做父亲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会受到拒绝。从前到现在所有的婚姻制度,流弊所及,已经使人们觉得这种种设计有违人性。所以优生学实行的可能性,极为有限。但是没有理由去猜想,人类的本性将来仍然会横加类似的阻碍,因为避孕方法正在区分生育和无儿女的性关系这两件事,而父亲对于他们的儿女的个人关系,将来也似乎不至于有他们过去所有的那样密切。假如人类的道德观念更加科学化,那么,过去道德家们以为婚姻所具有的重要性和高尚的社会目的,只能在生育儿女上去求得了。
这种优生学的观念,虽然最初必须从某些非常科学化的人们的私人伦理上开始,然而一经开始之后,多半就会渐渐普及,一直到最后成为法律为止。这种法律的内容,大概是以金钱奖励良好的父母,而不良好的父母则将受金钱上的惩罚。
那种允许科学来干涉我们亲密的个人情感的想法,无疑地是讨人厌的,但这种干涉远远比不上许多时代所容忍的宗教方面的干涉。宗教因为传统习俗的关系,并且因为人们幼时受宗教的影响很深,因而它对于人们有一种很大的势力。科学在这个世界上尚是新的,所以它的势力也就还小;不过,科学将来一也能够具有和宗教同样的权威,人们对于它也能够像对宗教上的教义一般甘心顺从。诚然,普通人在情欲强烈的时候,绝不是后代的幸福这个动机所能控制的;不过,假如它变成一种公认的积极道德的一部分,不但受赞赏和谴责的制裁,而且还有金钱的奖罚,则凡是品行端正的人,对那种动机都会认真考虑,不敢疏忽它。在历史开始以前,宗教就已经存在了,而科.学的存在,最多不过有400年的历史;但是当科学先生年老德尊的时候,他也将支配我们的生活,就和宗教曾经支配我们的生活一样。我预料将来会有一个时期,凡是注重人类精神自由的人,都不得不反抗科学的专制。但假如果然有专制的事情发生,科学的专制总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