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一根头绳扎起来,低着头用土瓷端了一盘冒着蒸气的褐色的果子出来,放下后,眼睛轻轻的瞟了瞟夏子漓。
夏子漓也看她,高高的前额下有一双敛起的眼,唇有些干,发白,手腕的骨骼粗大,很本分的模样,眉眼有些清秀,可能是在灶上呆的久了,面上有些灰扑扑的脏东西,脸蛋被灶火薰的红彤彤的,倒多添了几分俏丽的颜色
几个孩子还在院子里玩,老妇人抓起一把栗子,叫了一声‘狗蛋’,一个六,七岁穿着大红色衣裤光着脚的小男孩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其他的孩子一见也急忙跟着过来。
老妇人没法,本来她只想给自己的孙子拿点吃,哪知道这些孩子精灵,小孩子都贪吃,见到有东西岂有不跑过来的理,然后也只有叹气,看着那些巴巴儿盯着她的孩子,不停的舔着唇,一人分几个,那些个孩子领到吃的,立马满足的跑一边玩去了。
老妇人擦擦泪角,看着夏子漓“你别怪奶娘偏心只想拿给自己的孙子吃,狗蛋他爹去的早,家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媳妇和我,老头子在镇上当长工,几个月甚至半年才回来一次,挣的那点钱还不够贴补家用,我的年轻的时候攒下的一点积蓄也要慢慢的耗尽了,幸而这媳妇听话,乖巧,能干,勉勉强强能撑起一个家,家里穷,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也没吃点什么好东西。”
说话的同时,沉默寡言的媳妇走出来,外面的一张破桌子已经摆上了几个菜,桌子破旧,一个角还是用石块踮起来的,夏子漓视线四处转转,顿觉得心酸,从来没有想过奶娘过的日子会这么苦。好歹也是从相府里出去的人。
吩咐蓉儿把剩下的干粮全部发给那些小孩子,小孩子争着抢,一个个手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还要死死盯着别人的,狼吞虎咽,一个个脏兮兮的小脸挂满了糕点末屑。
还有一部分孩子舍不得吃,欢欢喜喜抱着回家去了。
夏子漓看着桌上那些饭菜,虽然粗坯但看起来还干净,况且自己也饿了,也不推辞将就用起饭来——
三个素菜一个荤,而且那个荤菜干巴巴的,蓉儿看着那饭实在是吃不下,借故推辞了叫车夫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到隔别夏子漓住的地方,这是宁王妃一早做的安排,吩咐人临时搭建了一间上房,就在奶娘房子的旁边,挨着近,一个人住着又不拥挤,宁王妃说了,一定要细心照顾,让二小姐平安将孩子生下来
夏子漓拾起筷子,刚开始挺不习惯,这个筷子是竹筷,用的太久了有些发黑,而且长短不一,勉强吃了几口白饭,那孩子站在桌边拿着一双筷子不停在里面挑肉,相必是很久没有沾腥荤,结果筷子太长,夹不稳,然后干脆把筷子放在桌上,脏脏的小手就直接抓进盘子里——
夏子漓看的目瞪口呆,奶娘突然看见了,支着长筷子一把打在孩子的手背上,那孩子疼的哇哇大哭,立即将手缩回去,把捡到的一片肉放进盘子里。
夏子漓看的心里一酸,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日子,吃了几口白饭就赶紧下桌了。
便回到房间,屋里的摆设布置虽然简陋但是雅致,一色的松木家具,床榻,矮几,临窗放了一处梳妆台,旁边的花架上,一盆兰花吐着芬芳。
更贴心的是,大床旁边还放着一张小小的婴儿床
虽然远离京城,但是亦感觉有些京城的味道,更何况,在这里,她可以好好的养胎,不会再担心孩子保不住
床很软。被子也香香的,四周空气清新,夏子漓闭了眼很快就睡过去——
*
京城内,燕王在一夜之间烧了宁王的府邸,一时间,满城风雨,皇上对这些王侯之争从来都是不置一词,只是派了大臣从中劝和,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词句,什么以和为贵,以百姓利益为重之类——
谁都知道宁王不是好欺负的主,几天之间凑齐二十多万的兵力,不得不让人佩服宁王的势力的确够大,做事也够快速,出其不意,浩浩荡荡从燕王的后方封地攻进去——
事发突然,燕王准备全无,后方防守薄弱,在两个月内便被攻下了两个州,占领了十四个郡县——
战事仍在行进,京城虽然没有迷烟,毕竟是天子脚下,人们心里依旧惶然,而,战争的烟火,刹那间染及了大半个沐轩国,燕王这边却因为输送的兵力不及时,吃了大亏,但是几个月过去,宁王的部队在临下一个州——钦州久攻不下,钦州是有名的易守难攻之地,两道高岚的屏障,中间是盆地,只有一条马路通向外面,而燕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在此设了重卡。
燕王府,大厅里坐满了那些跟随燕王势力的诸王,几乎人人都在着急,额头上挂满了汗,但是,许久,都不见墨云轩的影子——
亭子里,薄纱飞舞,一袭白衣坐在里面,身形优美,像个没事人般,墨云轩一个人在玉石桌上拿着酒杯自斟自酌,眼神深邃,直达一处——
视线里,多了一个人,侍卫走上前来“王爷——”
许久,低头,墨发从耳旁倾斜而下,玉杯递向唇边,缓慢的动作,优雅的非常,突然间,头抬起,黑眸辗转,冷冽的眼神乜斜过去,侍卫抬头不经意看到,吓了个寒颤。
“有王妃的消息么——”
薄唇轻掀,那冷冷的声线无波
“属下。属下无能——”
‘叭’玉杯摔在侍卫的膝盖下,应声而碎,破碎的杯片四处飞溅,地上只留下一块水渍,狠狠的力道。
侍卫连忙趴在地方,磕头求饶“王爷恕罪。求王爷恕罪。”
“滚——再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
两道浓眉狰狞的拧在一起。
“是——”侍卫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身
等到侍卫前脚消失,墨云轩颓废的靠在桌上,许久,在托盘里又捡了一个杯子出来,拿着玉壶将手中的杯子哗哗注满,面上尽是一片落寞之色,将杯子递向唇边,仰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下去。
洛御风在前厅王宫大臣等的快要受不住的时候终于起身前来寻找,联合管家四处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墨云轩,最后才发现他在花园里一个人喝闷酒。
“怎么了,后悔了——”潇洒的捡了凳子坐下,然后抓起桌上的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早就后悔了。”冷冷的一句,面上无表情,墨云轩眼底深冷,却毫无焦距,一杯酒灌入喉咙。
“其实你要给她时间接受你。不要逼她逼的太紧”洛御风轻轻的说道。
“但是本王现在唯一怕的是她落入坏人手里——知道么,我现在担心的根本没法睡觉”淡淡的语气,直白的话语,最后一句语气里的流露的脆弱让人心疼,黯然胀满整个眉宇。
“那怎么办呢?现在宁王的军队集起在钦州,那是易守难攻,但是不保证宁王不想办法从旁边绕过去——”
“绕?”墨云轩嗤笑一声“他能怎么绕?旁边是台州,是沐轩国和羽族的分界,那边一条山脉横过,东西贯穿几千公里,他想绕开,至少一两个月,不拖的他人尽粮绝,我现在慢慢消磨他的耐心,皇兄做事一向喜欢速战速决,他知道本王在京城的防守牢固,而且京城是宝地,毁坏了对谁都不好,从背后袭击,就算他现在占得了我的两个州又算什么,本王就陪他玩,我要把他的兵力全部拖过来,然后一网打尽——”
*
门前很干净,一块阴凉的藤架下,夏子漓悠然的坐在椅上,隆起的小腹,已经明显看得出有了四,五月个的身孕了,旁边放了一个小凳子,点了些安神的香。
里面是白色的长裙,外面是鹅黄的纱衣,这种纱衣,触肤不生汗,宁王妃过一阵子就会叫人送东西来,所以,原来府里的东西,这里也是应有竟有——
蓉儿放了冰(河蟹)糖雪梨在矮几上
“小姐,这是奴婢刚刚熬好的,可以先凉一凉,待会再喝——”
夏子漓轻轻的应着,闭着眼,一张小脸绝美带着一种慵懒,在浮动的阳光下更是明媚动人,极尽光彩
“呀——”夏子漓突然睁眼,从躺椅上坐起来,带着些微微的惊讶。
“怎么了。怎么了”蓉儿吓的手忙脚乱。
“不知道。”夏子漓有些迷茫,抬起眼眸看向满脸关心的蓉儿“刚刚感觉。感觉他在动。”
“那就是他在踢你这个做娘了啦”奶娘端着一盆衣服过来晾,看着夏子漓,笑咪咪着说道。
夏子漓没有反应过来,蓉儿已经笑嘻嘻在旁接话
“奶娘。你那么大年纪了,对生孩子有经验了吧,你过来帮忙看看,咱们小姐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奶娘用围裙擦了擦手走过来,蹲在椅子旁边,夏子漓有些紧张的看她,老实说,生男生女她无所谓的,可是就是害怕别人靠近她的肚子——
奶娘本来想用手去摸摸,但是一看自己的手实在太脏,怕把夏子漓白色的衣裳弄污了,想了想还是缩回来,盯着夏子漓的肚子仔细的看。
久久‘咦’了一声,夏子漓立即有些诧异的看她
“小姐怀孕的这个肚子为什么要比一般的人大,按理说,像小姐这样的身体这肚子应该比一般人都小才是”
“奶娘。你能看准这胎是什么么——”蓉儿都有些等不及了
“像男孩但是又像女孩。”奶娘翻来覆去的看,一片又一片,始终带着疑惑,蓉儿气急,白了她一眼,干脆进屋去看煮的东西了。
“呜呜”此时,狗蛋赶着一群鹅回来,小脸上满是泪珠,皱着脸,哭得伤心。
“狗蛋你怎么了”奶娘大惊失色的过去,狗蛋只是抹泪不开口,一大鼻涕横抹过去,本来脏脏的脸蛋现在更脏了。
“咋了。狗蛋。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夏子漓轻轻的问,来了一两个月了,对这些人她也有了很多的亲切感“来,你蓉儿姐姐新熬的水梨汁,喝了就不哭了啊——”
狗蛋一听到有东西吃,立马就过去了,二话不说,捧着夏子漓递给他的碗,‘咕噜咕噜’两下就把一碗水梨汁喝光了,完了,还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夏子漓轻轻的问
“刘大婶子刚刚又抓了一只鹅,还拿棍子打我”狗蛋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伤心事,殷殷的再次哭了起来
苏氏稍稍一愣,轻轻推攘着孩子的肩,隐隐带着责备
“阿婆不是告诉你别去她们那边么,你怎么又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子漓美目大睁,有些不解
“怎么回事。唉——”苏氏抹了一把泪,语气里无尽的心酸“还不是这屋里孤儿寡母的受别人欺负——”
---题外话---
没有一万字。呃。衣衣去面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