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栉在对方的眼光里恒量区别,进行习惯性的比较。“一个安静的小家伙会不会有点自闭啊?”男人咕囔了一句。
还有很多的谈话都是在陌生男人和母亲之间进行的,江栉被要求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关起门,从小床的被铺里翻出一小本子,在夹页中取出自己最喜欢的咸蛋超人贴纸来细细欣赏。
同学里已经没有人喜欢这个有着各种圆脑袋的英雄了,他们会嘲笑拿着贴纸一看就是好半天的江栉,称他为幼稚的傻蛋,所以江栉只能回到家关起门来独自品味超人们的作战英姿。
不过他的想象中没有和邪恶对决的伟大意图,最多的也就是让超人拉着陈艳的小辫子扯得她哇哇大哭,或者把老是喜欢敲自己头的同班男生大胖扔到厕所的便池里之类的有些低级无聊的想法。
江栉虽然不清楚男人口中的自闭是什么意思,想来总是不好的评价,于是他把今天想象的内容增加了让超人揍那个陌生男人一拳的场面。
以前他曾想象过爸爸如何被超人踩在脚下,结果当天晚上就被酒醉归来的父亲狠狠地踹了一脚,有着某种牵连的巧合让他吓坏了,从此再也没有过让超人对父亲作恶的想法,但对这个也许将来不会再见面的男人,他就有种放心揍人的心态。
由此可见,江栉根本没有听明白大人们的对话内容。他只知道妈妈又要离开了。不过在他印象中妈妈总是离开的,去国外或者去某个男人的家都是隔三差五的事,对他的影响并不大,当然现在的他还不知道酒醉后开车撞死人的爸爸已经不会在母亲离开后再来照顾他了。
对于家里一些重大变故,江栉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他的监护人似乎觉得对这个智商有点问题的孩子没有必要告之,只须安排他的去路就可以功德圆满了,所以江栉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的情况下,他的世界依旧能保持简单。
现在在这个简单世界里,咸蛋超人正用一些江栉想出来的法子对付对江栉不好的人。这些人的数目无法确定,很令人伤脑筋,因为江栉分不清有些人对自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譬如妈妈。
妈妈的温柔总是让江栉喜欢又带点胆战心惊的感觉,因为温柔过后,她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他与粗暴易怒的一个称之为爸爸的男人单独相处。
等到她再出现在家里时,就会和这个男人吵上几天几夜,似乎她回来只是为了吵架,直到再离开时,就会给予江栉一些温柔。她抚摸他的头,给他买一两件合身的衣服,笑起来也是很亲切的。她说:江栉,妈妈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了。
她又说:妈妈其实很喜欢你的,只是你长得太像你父亲了。江栉无法明白它们的意思,难道他长得像爸爸是不对的吗?他不知道,但他喜欢带着笑容说话的妈妈,亲切而温柔,虽然总是不长久。
在咸蛋超人打倒胖子把他踩在脚底下时,江栉的房门被打开。女人低头细看蜷缩起身体,手里捏着贴纸陷入梦乡的儿子。
他细小的脖颈里有黑色的污陆垢,让她不禁直皱眉头,记得上次离家的时候给他洗过一次澡,难道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他都没有洗过澡吗?
女人心里的愧疚没有露出芽头就被烦躁的情绪给压了下去。这烦躁里多少带点即将离别的惆怅,虽然这个儿子生下来后她在他身边的时间屈指可数,但十月怀胎的过程毕竟不是可以随便抹去的。
这次的离开,她不用自欺欺人也知道永远不会再相见是极有可能的事。什么几年后会接他走之类的话只是给答应照顾他的人一个托辞罢了,将来的事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底,儿子今后的遭遇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而定。
很清楚把儿子随便推给一个单身男人去照顾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但除了这个要她帮忙的男人外已经找不到任何人可以迅速接手下包袱而让自己和情夫双栖双飞地安心离开。现实总是无奈的。她安慰着自己想愧疚的心,伸手去抚摸儿子凌乱的头发和娇小而涂满污迹的脸,五官皆是他那中看不中用的父亲的传承,让女人的神情也寒冷起来。
“妈妈”江栉从被抚弄的异样中警觉地清醒过来。女人的嘴角勾起温和的笑容:“今天怎么从学校里走出来啦,老师刚才打电话来询问呢。”
江栉不吭声,只是垂下了目光。“以后不要这样,”女人叹息“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要乖要听话,人家才会喜欢你。”孩子捏紧手中的贴纸,怔怔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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