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记

送不白之银而不知耻。我虽贫，然非天地父母而不拜，非有义之财而不取，此所谓有为而有所不为也”梦生曰“兄清介若是，且遗千金”悟生不受。梦生曰“此有锦衣一件，且遗于兄”悟生不受。梦生曰“此有布衣一件，且遗于兄”悟生受之，荷樵而去。

    梦生一至任上，既思曰“羊子经者，当今言之圣者也。朱臣相者，当今权重者也。欲飞黄腾达，非依附于此而不可也。遂大加搜刮，得万金，请名匠着金页羊子经一册，送于羊白书。求海外名玉一块，刻朱大长之尊容，送于朱大长。尚常戒下属曰“非重言莫信，非大权莫倚”止于秋，逢大郎开科，梦生曰“大丈夫当一呼自应，千随万从，区区守牧，非为所愿”遂进京赶考，果得状元。梦生激动万分，仰天大呼曰“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得了状元，自是要回乡省亲。梦生设仪仗、陈鼓乐，一路喧哗而来。过的一山，见一人躺于道中。梦生下轿一看，却是悟生，曰“兄何躺于此乎”悟生曰“牧而累，不觉而眠，兄狗州为守，何止于此乎”梦生曰“区区牧守，如何作的，我今日中的状元，正欲回乡省亲”悟生曰“兄乃状元，自是才高八斗”梦生曰“那自当是”悟生曰“圣上为圣贤乎”梦生曰“非也”悟生曰“圣上非为圣贤，何以知文”梦生曰“圣上不知，何以文取士”悟生曰“王者，霸道也，故人不为亲。文者，天道也，故为民所崇。王者为取人心，故以文取人。然大可容小，小不可容大。天道无极，无所不容。而霸道为私，自是容不得天道。故王者假以文之名，乃行一自之私耳。君不见历代王者开科，无不志在网尽天下走狗”梦生曰“能名于当世，不枉一生，足也。弟无复求，今蒙兄教导，不枉为友，且受弟一拜。”说罢拜于悟生足下，悟生曰“兄有今日之悟，且好自为之”

    梦生还家，大置房舍，广卖田地，故亲旧友，纷纷前来贺喜。一日将晚，一妇乞食，梦生见乞妇骨瘦如柴，尚怀婴而乳，不觉泪下，并与之百金。是夜，梦生思曰“为人父母者不易，而我却尽挖祖坟，实为不孝。如今得的荣华富贵，正想再修祖坟，重祭列宗，然圣上无宗可祭，全国已禁祭数年，我为状元，自当以圣上之意为先。然良心时有不安，我何不于夜深无人之际，偷祭或可”遂整备香烛纸表，果品牺牲，于三更之际，止于祖坟，见祖坟荒败不堪，不觉泪若泉涌。他点起香烛，摆好牺牲，祈告于祖曰“后生不孝，挖尽祖坟，虽情非得已，仍罪大恶极。幸今日得下功名，足以光列祖列宗之德”忽见中山狼率众而来，梦生惊恐万分。中山狼曰“圣上无祖，国人禁祭，你身为状元，不思皇恩，实罪该万死”梦生无言。中山狼曰“我自奉命巡查以来，所杀亿计，而国人尚不觉悟，更是半夜偷祭。为此本公不得不日夜巡查，今夜已杀数千，你虽名贵，亦不为免。”

    新科状元犯禁问斩，天下惊动。午时三刻，既将行刑，中山狼问曰“你尚有何话，快快说来”梦生举目一望，亲朋故友，无一人送场，不觉叹曰“人何薄之哉”正在此时，只见悟生端酒肉而来，梦生曰“弟尚轻兄，兄何送于我也”悟生曰“兄有赠袍之美，弟自当有送别之义。”梦生曰“我游于官场，心为物蒙，但问于兄，祭祖有罪否”悟生曰“祭祖乃是中华万年之遗风，何罪之有”梦生曰“我无罪而死，实罪有应得也，待天下清明之时，望兄代我再修祖坟，重祭列宗，我于九泉之下，方可安心”悟生曰“兄之所托，当自不忘”梦生曰“今日尚求于兄樵于深山，牧于大野而可乎”午时三刻止，中山狼腰斩梦生于野。

    悟生葬之，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