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大将中行道:“主公,不如由你和少主一同离去,我们在此牵制敌人。”
噗!噗!一连串的声响,众将跪满一地,纷纷劝驾。
却宛连鞘解下“铜龙”,递给却桓度,心内暗叹一声,若是二十年前,他一定毫不迟疑逃离此地;那时年纪还轻,有的是本钱,那怕不能东山再起,但今日年华老去,况且一生纵横,所向无敌,要他做那落荒之犬,不如光荣战死!无论希望怎样渺茫,唯有把复仇之想,托与亲儿。
却宛向却桓度道:“他日你必须以铜龙宝剑,饱饮囊瓦的鲜血。”顿了顿续道:“我虽为楚国四大剑手之首,但对囊瓦此獠仍无丝毫制胜把握。尔须好自为之。”极目城外,费、鄢两人军旗,开始缓缓移动,敌人的战车漫山遍野迫来。
却宛向跪在身前的众将道:“尔等不须如此,我心意已决,虽然毫无胜望,但誓教敌人付出惨痛代价!”
却宛转身向外,高声大喝道:“费无极,你有否与本人单打独斗的胆量?”声音远远传去,震汤于整个战场之上。他为楚国有数高手,这一运气扬声,远近皆闻,很多原已受伤倒下的却氏子弟,一听主公之声,人心大振,伤病皆起,战场上顿时激战加剧,一片惨烈。
费无极的语声远远传来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却宛你休想作困兽之斗。你若自缚双手,跪地投降,留你全。”声音浑厚,馀音不歇,显示出精湛之功力。这人武功仅次于号称楚域第一高手的囊瓦和被誉为楚国四大剑手的却宛及襄老之下,乃非常高明的剑手。
却宛不怒反笑,掩不住英雄末路的悲凉!
敌军战鼓沈而有力地低鸣,一下一下直敲在却宛心头,费无极和鄢将师两人的大军,缓缓移动,决定胜负的时刻,在敌我双方的“久等”下,终于降临。
却宛从手下取过一支重型铜矛,大步落城,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从拥有一切,包括权力、富贵、美女,到现在将快一无所有,只感全无牵挂,有一种痛苦的快感。想起人赤裸裸而来,赤裸裸而去,追求的只是短暂的目标。除了成功顶峰的刹那兴奋,其他都是在苦苦经营中度过,而他目前至少还有一个明确的目,就是要放手杀敌,直至被杀。心中不由奋起万丈豪情,一声大喝,已有两个敌人被长矛挑飞。
却家武学心法最重忘情,尽管在千军万马中,心境也如洪炉上的一点冰雪,冷然视物。这时却宛一旦抛开成败,心灵进至无波无浪的境界,长矛如毒蛇般吞吐,直杀进蜂拥而来的敌人群中。手下见他威武动人,士气大振,随着他冲越城墙的缺口,反杀出城外,一时杀声震天,展开人仰马翻的大混战。
却宛如猛虎出柙,在敌人的刀戈剑海内来回冲杀,这时他身边的将士,已从最初的二千多人,减至五百馀人。忽然前面一阵骚动,一队浑身浴血的却氏子弟,护着一名大将,向他们方向退来,却宛心中一动,连忙指示下属分两翼杀去,把这队人马收归人己阵内。却宛眼利,一看那大将正是自己亲弟却正,他胸前一滩鲜血,面色煞白,已无生机。却宛抢前,却正见是大哥,眼角流下泪水,嘴颤动,却宛连忙俯身把耳贴近他边,听到却正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囊瓦!小心。”语声中断,原来已经死去。
却宛悲恸欲绝,厉啸一声,重新杀入敌阵,长矛挥挑刺劈间,敌人纷纷倒毙,鲜血直喷飞上半空。
在浴血苦战中,忽地所有敌人潮水般退开,露出一大片空地,剩下却宛一人,卓立其中,他的所有手下都给隔开了,远处虽仍传来零星的战斗,敌人显已控制了大局。
费无极高大的身形排众而出,挺立在却宛身前两丈处,手中提着长剑,轻视地道:“你不是要和我单打独斗吗?”却宛心下狂喜,他现在虽然体力透支严重,但如能和这大敌单独决战,以他邰宛惊人的轫力和意志,搏个同归于尽,便非常理想。
却宛长矛斜指向费无极,也不打话,大步迫去。
费无极见却宛龙行虎步,剧战之后,依然不露分毫疲态和破绽,兼且知道他一上来必定采取攻势,如何肯让他蓄满气势,手中长剑化出一个个光环,倏地扩大,同走来的却宛迫去。
却宛手腕一振,长矛化出万道寒芒,同时刺中费无极长剑化出的光环,登时产生一连串兵器相撞的交鸣声。
环影化去,长矛蓦地破空而至,闪电般标向费无极的咽喉。这一矛胜在的是其速度。费无极也真了得,不退反进,长剑侧劈在矛身上,感觉长矛虚而无力,应剑向左方飞去。费无极大叫不妙,眼角人影一闪,却宛弃矛而上,一手抓着费无极的长剑,费无极运腕圈剑,削去了却宛四只手指,但长剑已缓了些许,欺身而上的却宛,一肘击在他胁下,登时撞断他几条肋骨。跟着却宛的手斜标而上,插向他的双目,费无极大叫我命休矣。不知为何却宛忽地滞了一滞,费无极连忙退后,左眼一阵剧痛,虽然保得了右眼,左眼还是给插中了。
却宛忍着四指齐断的痛楚,正要把费无极双目插盲,一股雄浑的大力从后方攻来,令他慢了一步,只废了费无极的左目。那股大力同时击在他后背,他一口鲜血狂喷,反手向后攻去,背后的人使了一下巧妙的手法,化去他数拳,跟着双手闪电般拍在他背上:却宛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不断传出,鲜血亦不断从眼耳口鼻标出来,当那双人手离开时,他巳不成人形。
却宛模糊中看到眼前出现的一个高大阴沈、身穿红袍的人,脑中轰然一震,登时明白到却正临死要他小心囊瓦的意思。眼前的人正是囊瓦,自己和最亲爱的小弟,都是丧命在这奸人手里,他竟然亲自来督师。这个仇,只有留待桓度去报了。
宛宛蓬的一声倒下,一代名将,含恨而殁!
囊瓦仰天大笑,看着两手的鲜血,状极欢欣。
道的出口在却氏家山城后一个密树满布的斜坡下,形势巧妙,匠心烛运,极易为人忽略。是却氏先祖被分封此地之初,特聘此中高手匠人建造,以之逃生保命,想不到历经十数代的风平浪静,到了却桓度才派上用埸。
道的机关本早应腐朽不能用,幸而却宛一向居安思危,常密派亲信清理维修,所以大致上仍然完好。
这条道是却氏的绝大密,除了一小部分最亲近的兄弟子侄外,其他人全不知哓。负责挑选二百死士,护法却桓度逃走的大将中行,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一条道的存在。
却桓度、中行和二百壮丁,全无声色地穿过树林,沿着后山溪涧,涉水逃进毗连山城的大别山脉。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每一个动作都加倍小心,不敢弄出丝毫声响,以致拖累全军。
他们身后的却氏城堡,陷进熊熊大火里,黑烟冲上半天,夹着千万人的杀和惨号,显已失守。
却桓度强忍内心的悲痛。他今年二十五岁,十多年来一直舍兵法而精研剑术,自负不凡。但这样千军万马,对垒沙场,他却只可充其量担当一员勇将,何能督师取胜,心底一时悔恨交集。可是想起以乃父的将才兵法,在这等形势下亦只能束手长叹,自己远不及他,报仇的前景一片灰暗。而目下他却桓度却是唯一可报这灭家毁族之恨的人。却宛的音容,不由升现在他脑海里。
只可流血,不可流泪。
他立誓永记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