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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绝处又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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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只要你据实而言,绝不会伤害于你。”

    萧翎道:“你们尽管问吧!”

    那青衣少年举手一招,道:“小兄弟请随我来。”

    萧翎随在那青衣少年身后,进了那启开的石门。

    这间内室,比外间大了很多,靠后壁处,有一张椅子及铺着虎皮的木榻,榻上面侧卧着一个老人,身上盖着棉被,看样子,似是正在卧病。

    青衣少年轻步行近木榻,低声说道:“爹爹。”

    只听榻上老人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子,道:“扶我起来。”

    青衣少年双手齐出,扶那老人坐起来,拉一下棉被,围在他身上。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老人骨瘦如柴,全身只余下皮包骨头,但骨骼粗大,想他当年未病之前,身躯定然十分魁梧。

    那老人两道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身上,望了一阵,说道:“孩子,你识得岳云姑吗?”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忽然提起我云姨,不知是何用心?口中却朗朗应道:“自然识得了,那是我姨母。”

    瘦老人一皱眉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翎道:“我叫萧翎。”

    瘦老人道:“江湖之上盛传那岳云姑得到了‘禁宫之钥’,此事是真是假?”

    萧翎道:“自然是真的了。”

    他答话但然,干脆,倒是大大的出了那瘦老人的意外,呆了一呆,又道:“她得到‘禁宫之钥’,可是天下武林之敌,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

    萧翎黯然一叹,道:“死了”

    那枯瘦老人脸色忽然大变,道:“这江湖传说她逝世之讯,是当真了?”

    萧翎道:“是啊!云姨虽然死去,但面目如生,除了不会说话行动之外,和活着一般无二。”

    那枯瘦老人心情似是受到了巨大震撼,热泪盈眶,神色凄伤,低声对萧翎道:“孩子,那岳云姑可有子女吗?”

    萧翎道:“有一位姑娘。”

    枯瘦老人一挥手,说:“你去休息吧!江湖之上,到处张满罗网,追查你的行踪,但在此地,你可放心的玩耍,不要担心事了。”

    萧翎心中甚多疑窦,正待出言相询,那青衣少年却忽然伸出手来,抓住萧翎右腕,道:“小兄弟,我带你去休息吧!”

    也不容萧翎答应,硬把他牵出石室。

    这山腹密洞,半出天然,半由人工修整,到处是开阔的石室,那青衣少年,带着萧翎绕行一阵,扬手指着一间石室,说道:“这间石室,就是你养息之处,进去瞧瞧吧!

    有什么事,你招呼一声,自会有人过来效劳。”

    这青衣少年,对萧翎似甚厌恶,也不待萧翎答话,立时转身而去。

    行出室门,突然停了下来,回顾萧翎说道:“你最好学安分一些,不要乱跑,免得招惹了杀身之祸。”

    萧翎道:“什么事?”

    那青衣少年道“告诉你,你也不懂,你只要记住除你室中之物以外,不论见到什么希奇古怪的事物,都不要妄生乱动之念,那就够了。”转身急行而去。

    萧翎望着那消失的背影,心中不自禁生出来强烈的反抗意识,暗道:你不让我看,我偏要到处瞧瞧不可。

    他生性倔强,想到就做,缓步离开石室,沿着石壁向里行去。

    这山腹石洞,岔道虽多,但要属主洞最为广大,萧翎信步而行不知走了多少时光,穿行过多少岔道,忽听轰轰隆隆,水声奔腾,不禁心中大奇,暗道:这石洞之中,哪来的水势奔腾之声?

    凝神听去,清晰异常,似是那奔腾的水声,就在前面不远之处。

    萧翎忽然想着,这一座山腹石洞之内,充满着神秘,似是每一座紧闭着的石门内,都有着一件隐秘新奇的事物。

    忖思之间,那石道已到了尽处,奔腾的水声,也更加清晰,似是就在石壁外面。

    萧翎伸手摸去,石壁上生满了青苔,这地方不但人迹罕至,而且异常阴湿。

    忽然间,手指触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头,微一用力,那石头竟然有些活动。

    萧翎心头大急,不自禁用力一旋。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传入耳际,整个石壁,开始动摇起来。

    萧翎大惊,骇然而退。

    忽然间亮光透入,水气拂面,那当前的石壁,竟然裂开一扇门来,敢情那突出的石块,是这暗门机关的枢纽。

    开裂石门之外,有一条倒垂的宽大瀑布,整个的石门,都在那瀑布笼罩之下,声势夺人,蔚为奇观。

    萧翎瞧了一阵,忍不下好奇之心,缓步向前行去。

    这座石门,宽约三尺,萧翎双手扶石壁,探首向外望去,只见峭壁千寻,下面是一道深不见底的绝壑,瀑布由山峰上直垂下来,因水势太过猛烈,冲力奇大,一泻而下,看上去,有如一道水帘,垂在洞口,其实相距石洞还有一丈多远,除了可见日光隔水透入之外,景物尽被那水帘挡住。

    萧翎看得大是神往,暗道:行过万里路胜读万卷书,这话当真不错,此等险绝的奇景,岂是在书上能够看得。

    正自看的入神,突听一声轻微的冷笑传来,道:“哼!自寻死路”

    萧翎还未来得及回头瞧瞧那发话之声,忽感全身被一股轻微的潜力一推,身不由主的冲出洞口,直向那万丈绝壑之中沉落下去。

    那劲道用的恰当无比,只把萧翎推出洞口,让他贴着石壁向下落去。

    激瀑澎湃,溅飞出蒙蒙水雾,石壁间一片潮湿,青苔盈寸,滑溜无比,别说萧翎是个丝毫不懂武功之人,就是身负绝世武功,也难在这等峭壁青苔间,停留刹那。

    下望绝壑,弥漫着一片蒙蒙水雾,正不知多深多远。

    萧翎暗暗叹息一声,道:完了,绝壑千丈,摔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他生具绝症,幼小之时,就一直面对着死亡的威胁,这些时日,连经凶险,生死的事,在他已看的十分轻淡,心中虽知摔下去,尸骨无存,但却毫无死亡的恐惧。

    生命中潜在的求生本能,使他明知在无望中,仍不甘束手待毙,不停的伸手乱抓。

    忽然,他似觉出抓住了一件事物,只是那物件十分柔脆,无法挡住他疾冲而下的身体,一冲之间,立时折断。

    顿觉无数柔脆之物,挡住了身子手臂,纷纷折断,但经此一挡,他冲落之势,大见缓慢。

    忽然间,觉出向下冲落的身子一顿,双脚之上似是受了重重一击,不自主两腿一分,似是骑在了一块冰冷的石笋之上。

    萧翎定定神,仔细看去,只见自己正骑在一条突出的石笋之上,这石笋横生在千寻峭壁之间,粗如巨碗,长不过三尺,在石笋的周围,生满了白色菌形植物,每一株不过三寸,茎杆淡红,细如线香,顶端形如张伞,大的有如人掌,小的直径盈寸。

    下面是绝壑千丈,上面是水瀑帘天,除了那银白的菌状物外,触目一片青苔。

    这真是上不见天,下不着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处险恶之地。

    那激射而下的瀑布,到此散布的更见辽阔,横面足有一丈六七尺宽,水雾更浓,片刻间衣履尽湿。萧翎惊魂甫定,刚刚脱离了死亡的边缘,好奇之心又动,暗道:奇怪,这峭壁辽阔数百丈,为什么其他之处不见生物,只有这根石笋附近才生出这些菌状物来?

    原来那红茎白盖的菌状物,只生在这突出石笋周围三四丈内。

    萧翎伸手向壁间摸去,竟然觉出停身壁问,甚是松软,心中暗道:是啦,这一片山壁,含的土质最多,才会生出这些菌状物来。

    冲动的好奇,逐渐消失,天色也忽然暗了下来,原来太阳爬过了山峰,光线忽的暗淡了许多。

    他觉着腹中有些饥饿起来,暗道:这地方鸟兽绝迹,入夜后定然十分寒冷,看来不被摔死,亦将活活的饿死,冻死。

    只觉腹中饥肠辘辘,甚是难耐,忍不住随手采了一株白菌,放人口中。

    人口之后,但觉一阵清香,直透肺腑,口中微微觉着一股甜味,竟然是香甜可口,十分好吃。

    萧翎一口气吃下了七八株,腹中的饥饿,才觉消去,心中暗道:如今是食物暂无可虑,这石笋四周生的白菌最密,双手所及之处,也可以吃上个三两天,眼下忧虑的是如何能抵御夜间寒冷,和怎生设法离开这个地方。

    天色渐渐的黑暗下来,风势转强,那激射而下的垂瀑,吃那强劲的夜风吹袭,不时飞溅过来一片浓重的水珠,打在萧翎的身上。

    但也全凭宽阔的垂帘,挡住了那吹来的寒风。

    寒夜漫漫,绝壑幽深,除了那声如雷鸣的激瀑之声外,只有那呼啸的夜风伴着孤独凄凉的萧翎。

    这险恶无比的境遇,已非萧翎之力所能改变,似乎除了坠入那深谷摔死之外,只有在这石笋上熬受着死亡前的痛苦。

    他靠在山壁间,闭上双目,按照岳云姑授与他的内功口诀,运气调息起来,希望借运气调息之力,挡受寒夜的凄冷。

    出于他意外的,并未觉得如何的寒冷,漫漫一夜,就在他调息中过去。

    天色大亮了,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峭壁上,萧翎又觉着腹中有些饥饿。

    随手采来几株白菌,吃了下去,又要等待另一个黑夜降临。

    凄凉的日子,痛苦的熬煎,就这般度过三天三夜。

    萧翎又觉到腹中饥饿,但这石笋左右的白菌早已被他食用干净,附近白菌虽然还有很多,但已非萧翎能够取得。

    潜在的求生本能,使他开始寻思延续生命的方法,他脱下衣服,撕成布条,连接在一起,一端绑在石笋之上,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缓缓向下滑去,采得一些白菌,重又攀索而上,骑在石笋之上,心中暗暗想到:这白菌虽多,但总有食完之日,我纵然不被冻死,亦必被活活饿死,何况这峭壁石笋之上,只要一个失神,摔将下去,亦自是非死不可。想来想去,也是想不出一条活路来,只有过得一日算一日了。

    匆匆数日,那石笋下面的白菌,又已食完,上面和左右两侧,余量虽丰,但萧翎却已无法取得,屈指算来,在这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的峭壁之间,竟然是度过了十日十夜。

    这日黎明,天气忽的大变,风雨交加,雷鸣电闪,骤雨和那激射的瀑布连结,天地间一片混饨。

    萧翎已数日未食,腹中早有饥饿之感,但精神却是极为催旺,他上衣早已撕去,结作索绳,用作取食之需,但并未感受到寒冷。

    这场暴风雨来势猛恶,一连下了三四个时辰之久,才停了下来,虽然几个时辰,但在萧翎的感受之上,却如过了几年一般。

    狂风骤雨,来势迅急,但去势亦快,片刻之后,风住雨敛,日光重现。

    萧翎在这怒瀑悬崖之间,停了十余昼夜,长了不少经验,一看日光,已知是午时过后不久。

    原来这绝壑四面高山拱围,一日之中,只有两个时辰可见到日光。

    萧翎仰脸望望上面的白菌,腹中更觉饥饿,忖道:怎么想个法子采它几支下来,以疗饥饿。

    心念转动,人也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左手向壁间抓去。

    只觉石壁一软,一片沙石应手而下,五指竟是深入石壁之中。

    萧翎心中大喜,暗道:原来这石壁如此柔软,右手一抓,又深入石壁之中,微一用力,身子升高了甚多,抽出左手,采了几支白菌,又落在石笋之上。

    身子刚刚转过,尚未坐下,一片水珠急射而来,紧接着一团黑影,急冲而至,萧翎还未看得清楚,那黑影已落在了石笋之上。

    那黑影虽然落在石笋之上,但却似站立不稳,摇摇欲坠,萧翎伸手一把抓去,只觉入手一片柔软,原来是一只大鸟。

    那大鸟得萧翎一扶之力,才收敛好双翼,稳稳的站立在那石笋之上。

    萧翎看那巨鸟,站在石笋上,仍是高达胸前,如若是扬起头来,还要高过自己,萧翎幼习杂学,看那巨鸟雄伟,颇似书中记述的大鹏一般,心中不禁一喜,暗道:如若我萧翎不是被困在这峭壁之间,如何能见得此鸟。

    忽然发觉那巨鸟垂首闭目,似是染上重病,奄奄一息。

    这时,萧翎的右手仍然抓着那大鹏羽毛,用力一拉,竟把那大鹏拉近身前,却不料那巨鸟突然张开口,抢吃了一支白菌。

    萧翎心中忽生怜惜,原来这只大鹏是饿坏了。

    把采得的几支白菌,尽行给它服下。

    那大鹏连食了六七支白菌之后,忽然精神大振,仰首长鸣,声音嘹亮,震得萧翎耳间嗡嗡直响。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白菌怎得如此神效,这巨乌大病奄奄,眼见将死,食得几支,精神尽复。他本是聪慧异常之人,这一联想,觉着这些时日,十几个白昼夜晚,只不过倚在石壁间,稍作养息,既不畏山间阴寒,又不觉疲累,扯衣结索,垂首采菌,指入石壁,借力而升,这片石壁虽是土砂凝结不够坚牢,但亦非自己往日所能,想来都是食用这白菌之力

    那大鹏精力诙复,振动双翼,似欲飞去。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大鹏鸟染得重病,飞来此地,取食白菌,这一去不知几时再来,这是千载难逢的脱身之机,何不借这大鹏离此绝境,念转心动,低声说道:鹏兄,鹏兄,有劳你带我一下,离此绝境了。

    右手解去结在石笋上的布索,抬腿跨上鹏背。

    那大鹏张开双翼,微一振动,呼的一声飞了起来,穿过瀑布,双翅疾飞,破空而去。

    萧翎坐在大鹏背上,但觉耳际风声呼呼,心中大是惊骇,双手紧紧的抱住鹏颈。

    大鹏双翅生风,壮观奇丽,虽然骇人,但飞行的却是极为平稳,过了一阵,萧翎胆子渐大,探首望去,但见群峰罗列,壮观奇丽,生平未见。

    忽觉身子有如陨星飞坠,直泻而下,几乎摔下鸟背,赶忙伸出双手,抱着鹏颈。

    原来,那大鹏束敛双翼,直向一座深谷中泻下去,待要将着实地之际,忽然双翼一展,稳住了下坠之势,轻灵的落着在实地之上。

    萧翎转眼四顾,只见这深谷中青松苍翠,绿草如茵,夹杂着无数山花,景物秀丽,暗暗喜道:原来这深山绝谷之中,也有这等好所在。翻身下了鹏背,向一株巨松之下行去。

    这巨松不知历经了千百万年,粗如磨盘,密枝茂叶,荫地亩许,萧翎行近松下,忽见一座木屋,倚松而搭,心中大喜,暗道:好啊!原来这里早已有人住了。

    那木屋半借巨松作壁,双门紧闭,萧翎大喜之下,直向木屋冲去,双手用力一推,木门应手而开。

    推开木门,似是才觉到自己太过莽撞,顿然停下,高声说道:“室中主人请恕晚辈无礼。”

    但闻室中传出回音,竟是无人相应。

    萧翎略一犹豫,举步而入。

    室中四壁萧条,除了一张木榻,别无陈设,木榻上盘膝坐着一个面蒙白纱的人,萧翎一步步行近木榻,那人动也不动一下。

    萧翎心中纳闷,暗暗付道:这人不知是死是活,这般静坐不动,口中却高声说道:

    “晚辈萧翎,打扰老前辈的清修,这里先谢罪了。”

    那人仍是端坐不动,有如一座木雕的神像一般。

    萧翎心中有气,想道:好啦!你装聋作哑的不理,我也不理,看咱们哪一个先说话吧!退到木屋一角,盘膝坐了下去,竟闭上双目,也自运气调息起来。

    待他运息完毕,已是黄昏时分,回头望去,那人仍是端坐如故,萧翎心想和他怄气,也不再出口喝问,只觉腹中又饥又渴,大步行出木屋。

    这道山谷,气候温暖,生了甚多果树,累累果实,满谷皆是,大都是未闻未见之物,萧翎爬上树去,摘了几个果实吃下,忽然想起那只大鹏鸟来,满谷不见踪迹,不知已飞往何处。

    这谷中别无存身之处,萧翎只好又回到木屋之中,想起借宿别人之室,先得打个招呼,当下深深一揖,道:“晚辈流落在此,此谷别无宿处,不得已只有借住老前辈的木屋了。”

    他自觉说过就算,也不奢望那人答应,退在屋角,倚壁睡去。

    他这些时日中,一直未曾好好睡过一次,这木屋虽然简陋。却是比那峭壁石笋安全的多了,心中一宽,沉沉睡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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