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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又是一段无奈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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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会是谁?”

    “也许救狄青麟的人不是女的。”

    男的?”“可能。”“如果能查出救他的这个人是谁,就会知道狄青麟在何处了。“黑妞说:“那样我们就不必在这里苦苦等候,我们就可以直接去找他。”

    “不必。”

    “不必的意思是什么?”

    “不必的意思就是如果知道他的藏处,也不必去找他。”

    “为什么?”

    “因为他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忘了我虽然在此忧心忡忡,心烦意乱,他自己也在猜疑。”

    “猜疑你是不是如他想像中一样?”

    是的。“——你要人等你的时候,你自己岂非也同样在等。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像是宝剑的双锋。——你要去伤害别人时,自己也往往会同样受到伤害,有时候自己受到的伤害甚至比对方更重。一个人若是久已习惯于孤独和寂寞,那么对他来说,等待就已不再是种痛苦了。黑妞轻轻吐出了口气,她终于知道狄青麟这狠毒的计谋中,也有弱点。这一战的胜负,狄青麟并没有占什么优势,杨铮也不一定会败。窗外暮色渐浓,天空已飘下了银白色的雪花。五石屋没有窗子,所以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天气如何,是白天或是晚上。铜炉上依旧放着一锅莲子桂花粥,雾气冉冉上升。雾中的狄青麟看来仿佛已睡着了。白色女人专心地注视他。和他相识共事那么久,至今仍是无法了解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却时常笑着脸给你一刀。武功高,家世好,又是世袭一等侯,却放着这些荣华富贵不享,而踏人是非恩怨多的江湖。这是一种种什么样的心态呢,白色女人轻轻地倒了一杯酒,举杯正欲喝,突听到狄青麟的声音。”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什么事?”白色女人举杯仍未喝。

    “因景小蝶不但是你们青龙会的‘三月’堂主,而且又是个一等一的人才。”狄青麟看看她。“青龙会为什么要置她于死他?”

    白色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喝一口。

    “她背叛了?”

    白色女人摇摇头。

    “因为她的身份暴露?”

    “不是。”

    “她已无利用价值了?”狄青麟的目光直盯白色女人:“还是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秘密?”

    “你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些想法?”

    白色女人不答,反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不是突然,而是这些想法一直困执着我。”他说:“因景小蝶虽然暴露了身份,以她的武功才智,绝对可以脱离险境,就算不能,青龙会要救一个人,也是件非常轻松的事。”

    他凝视她,一字一字地又问:“青龙会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要杀她?”狄青麟的声音仿佛刀锋般寒冷。“因景小蝶临死前所说的那句话,又有何含意?”

    “临死前?”白色女人问:“什么话?”

    “她说:你我的举动和计划,只不过是人家棋盘上的一粒棋子而已。”狄青麟说:“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色女人在沉思,看她的样子,仿佛也不懂因景小蝶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懂。”白色女人忽然说。

    “你不懂?”他问:“你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懂上头为什么要杀她?”她说:“以往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正如你说的,日景小蝶是个难见的一等一人才,上头杀她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狄青麟本来想从自色女人身上找出这问题的答案,没想到什么也没得到,反而让她问了回来。

    他在苦笑,也只能苦笑。

    “这句话本来是我在问你的,现在却变成你在问我了。”

    “因为我和你一样,也不懂上头为什么会杀了因景小蝶。”

    白色女人说:“至于她临死前的那句话,看来也只有上头的的人才懂。”

    这句话是废话,说了等于白说。

    但狄青麟仿佛接受了白色女人的话,他欣然地点点头。

    “杨铮的钩,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相聚,所以才叫离别钧。”白色女人问:“你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又叫什么?”

    狄青麟的嘴角又浮出了笑意,他的手上本来握着酒杯,却忽然变成了一把刀。

    一把很薄很薄的刀,刀身泛着淡蓝色的光芒。

    “有影无踪,有形无质,其快如电,柔如发丝。”狄青麟望着手中的刀。“这把其薄如纸的刀,就叫温柔。”

    “温柔?”白色女人也在看着他手上的刀。“这柄杀人的刀居然叫温柔?”

    “是的。”狄青麟说:“因为这柄刀在杀人时,就像是情人的拥抱,不但温柔而且充满了浪漫。”

    “据说这把刀和杨铮的离别钩都是邵空子打造的。”

    “是的。”

    “你的刀仍在,杨铮的钩却已不在他身旁了。”白色女人看看他。“现在你已拥有了温柔和离别,天下又有谁是你的对手呢?”

    狄青麟的左手本来是空的,却又忽然多出了一把钩。

    一把离别钩。

    他仔细看着这把奇形的钩,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你知不知道,杨铮的钩为什么造成了那么多人和这个世界离别?”“因为这柄钩本身的招式就是离别。“白色女人说:“杨恨用来练离别钩招式的秘籍,就是一本残缺破损的武功秘籍。”

    “不是。”

    “不是?”她问:“那你知道为什么?”“离别钩的招式虽然是由那本残缺秘籍而来的,但最可怕的却是杨铮的快。”

    “快?”

    “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能后发制人,绝对比先发制人更可怕。”狄青麟说:“对手一招击出,将发未”时,力量最软弱,杨铮的钩就在这一瞬间钩住了对方的命脉。”“然后对方就和这个世界离别?”“是的。”“如果这柄离别钩在别人手上,别人能不能做到?”“不能。”“为什么?”“别人纵然武功比他高,纵然手上有离别钩,却还是无法“挥离别钩的长处。”

    “我懂你的意思。”白色女人说:“那一瞬间稍纵即逝,除了杨铮之外,很少有人能抓得住。”

    “看来你的武功又有了精进。”

    白色女人在笑。

    她这种笑是什么意思呢,狄青麟也在笑,他的笑容欢悦。

    “你想不想去试试杨铮的出手有多快?”

    “不想。”

    “你自知不是他的对手?”

    “据我所知,天下间大概只有三五个人能制住他。”

    “其中有一个就是青龙会的龙头老大?”

    “是。”

    “还有一个就是我?”

    “是。”

    “错了。”狄青麟慢慢他说:“没有人能制得住他,我最多也只不过能杀了他。”

    ——因为杨铮的人就像是离别钩一样,你可以折断它,却绝不能使它弯曲。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去杀他。”

    ——“因为你还有顾忌。”

    这句话白色女人并没有说出来。

    “现在我只想让他去杀人。”狄青麟说:“杀得越多越好。”

    ——“让他杀人?杀到何则为止?杀到大家都想杀他的时候为止?杀到他疯狂为止?”

    白色女人盯着他。

    “你准备安排些什么人让他杀?”

    “当然是一些很有趣的人。”狄青麟说:“现在我已想到最有趣的一个。”

    六

    雪夜。夜残。

    夜色渐深,雪又大。

    杨铮依偎在窗前眺望梅花。

    雪花纷飞,落在梅花瓣上。

    花瓣承受了雪的重量而弯曲,雪越多,它弯得越厉害,但是它绝不会因为雪重而脱落。

    做人岂非也该如花瓣一样,压力越大,越要承受,不要固为一点点的挫折,就散失了斗志和信心。

    雪色凄迷,流水荡漾。

    杨铮走出小木屋,一个人坐在河岸旁,梅花间。

    雪浓,大地成了一片银白色,流水在夜里默默流动。

    凄凉的河,凄迷的雪花。

    他在听着流水,在听雪花飘落的声音,也在听着自己的呼吸。

    流水声轻得就仿佛垂死者的呼吸,流水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可是人的呼吸却随时都有可能停顿。

    这又是种多么凄凉的讽刺?

    死,并不可怕,也不可悲。

    可怕的,悲哀的,是那些活在“生不如死”吐界里的人。

    有风拂过。

    拂下了杨铮“际上的雪花。他伸手接住了那一片雪花。他凝视手上的雪,银白色的雪。雪白,是囚为它纯洁。人呢?肩”些人皮肤白得如雪,是否也和雪一样纯洁?

    风再拂来,将杨铮手中的雪花吹起,吹入那如银带子的河中。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知道,远比死更痛苦的是什么?

    寂寞。

    曾经有一位智者说过这么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可恨最痛苦的事就是寂寞。

    杨铮听过这句话,也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寂寞有时候比死更难忍受,否则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

    人为了寂寞而死?

    风走又来。

    风带来了一阵阵苦涩而清冽的芳香,不知是茶香?还是药香?

    一叶孤舟,一炉微火,一个寂寞的撑船老人,从河的尽处孤独地出现,孤独地飘了过来。

    夜本寂寞,为何人也寂寞?

    舟上老人盘膝坐在船头,青斗笠,绿蓑衣,满头白发如雪。

    炉火上的小铜壶,水已沸了,苦涩清冽的香气更浓,浓如血。

    “这是茶?还是药?”

    “是茶,是药。”

    “不管它是茶?是药?我都不想喝。”

    “我也不想让你喝。”

    老人回过头,看着河岸上的杨铮,忽然笑了,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已有了笑意。

    “煮茶的人,并不一定是喝茶的人。”杨铮也在笑。“我既不是煮茶的人,也不是喝茶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喝我的茶?”

    “快死的人。”杨铮说:“还有一种人也喝。”

    “哪一种人?”

    “要债的人。”

    茶是滚热的,茶杯却是冷的。

    老人自己盛茶,自己喝下。

    “这是茶,昔茶。”老人在品味茶后的余甘。

    “我知道。”

    “你知道?”

    “你虽然会配制五麻散,但是药材却很难寻到。”杨铮笑着说:“何况今天这里又没有快死的人,你何必煮五麻散呢?”

    老人忽然不说话,他一双老意满眶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杨铮,过了很久很久,才弯下身,从炉火旁拿出一把乌黑的剑。

    剑鞘漆黑,剑柄也是漆黑。

    黑得就仿佛苍穹最深处最遥远的那一片黑。

    “久违了。”

    杨铮也在看着那把漆黑的剑,忽然对它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有多久没有见过它了?”老人问。

    “八年了。”杨铮叹了口气。“八年过八个月零八天。”

    “还有八个时辰。”老人说:“上次见它是黄昏,现在已是半夜了。”

    “你的记性真好。”

    老人凄然地笑笑。

    “我每一秒每一分每一时每一夭每一月每一年都在祈求你能安心睡觉。”

    “你如愿了。”杨铮说:“我每天都睡得很安心。”

    “我欠你的债——”“已还清了。”

    “还清了?”

    ——什么债“是的。”杨铮说。

    ——同样的夜,同样的地方,老人治好了藏花中的毒。

    老人终于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杨铮,他的脸上全无表情,瞳孔里却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那是种已接近解脱时的欢愉,还是无可奈何的悲伤,杨铮也在凝视他,发亮的眼睛里,带着种说不出的神情。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仿佛触起了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

    “我来了。”老人忽然说。

    “我知道你会未的。”

    “我当然会来,你当然知道。”老人注视他。“否则八年多前你又怎会让我走?”

    杨铮目光重落,再次凝视着老人手里的剑,过了很久,才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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