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赋被皇帝狠狠地骂了一顿,责令回宫闭门思过。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但皇帝那冰冷的目光却让韩凌赋更加心慌。作为一个皇子,圣宠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当皇帝身体康健的时候,唯有圣宠才能让他往那个位置更近一步。
可是现在……
以韩凌赋对皇帝的了解,若是皇帝把气撒出来,狠狠地罚他一顿,那么此事应该也就能到此为止了。可是,皇帝却只是让他闭门思过……这表示这件事将永远变成皇帝心里的一根刺,慢慢发酵,直到……
韩凌赋打了个冷颤,他越想越心惊,终于还没有遵圣命立刻回宫,而是偷偷转道去了张府。
时辰尚早,张勉之自然不在府里,但在接到小厮通报之后,他还是匆匆赶了回来,而这时,韩凌赋已经在他的书房里等得不耐烦了。
一见到张勉之,还不待他见礼,韩凌赋就立刻开口质问道:“舅舅,那李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勉之一愣,略带疑惑地问道:“殿下,可还是要让李姑娘继续去闹吗?”
“闹?”韩凌赋冷笑着说道,“还闹?你是在愁本宫这次栽得不够惨吗?!……舅舅,本宫都说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是怎么吩咐那李姑娘的,居然还敢跑去告御状!”他越说越恼,恨恨道,“我花了这么多功夫,才让父皇对我刮目相看,这次全完了!”
张勉之终于明白韩凌赋在恼什么,连忙辩驳道:“我没有啊。殿下,那日宫宴后,我便立刻让人传话去给李姑娘,让她静待吩咐了。这、这……”他的眸中掠过一抹精光,“殿下,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一五一十的告知。”
看来这次的事并非是舅舅在擅作主张,这么说来……
韩凌赋不禁暗恨,将方才被皇帝宣去归元阁又狠狠训斥了一顿的事情说了,并道:“……看来本宫是着了别人的道了!真是晦气!”
张勉之思吟片刻,吩咐人去了一趟京兆府的大牢,并说道:“殿下,稍安勿燥,这件事势必得弄清楚到底岔子出在了哪里。”
韩凌赋焦躁地又走了两圈,才这坐了下来,接过张勉之奉上的茶水一口饮尽,迁怒地说道:“若不是那崔威没用,连这新弩如此大的破绽都没有发现,本宫又岂会落到如今的地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本宫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说来说去,韩凌赋对于这桩婚事,实在很不满意。
他给了崔燕燕三皇子妃的尊贵身份,可这崔家能担得起吗?!
张勉之也觉得新弩之事实在有些可惜,本来借着这次圣寿,韩凌赋绝对可以脱颖而出,让皇帝对他高看一筹,可怎么偏偏就……他想了想说道,“殿下,这连弩的图纸您是从何而来的,不如再去问问那人,看看能否再改进一番?”
韩凌赋暗暗点头,他的筱儿如此聪慧,一定知道该如何改进。若非筱儿被困于内宅,而是亲自参与到制作,必然不会出现如此大的瑕疵。
韩凌赋想着便说道:“那就借舅舅这里的笔墨一用。”
张勉之忙替他铺纸研磨,等一封信写完后,被派去京兆府大牢打探的人也回来,带回来的消息与他们所猜想的差不多——李姑娘是得了韩凌赋的口讯才会跑去告御状。也就是说,有人借着韩凌赋的名义传了口讯,并借此来坑他们一把。
张勉之挥手让人退下,思索了片刻说道:“莫非是萧奕?”这件事针对的就是萧奕,指不定被他发现后,来倒打一耙!
“萧奕?”韩凌赋冷静了下来,他细细思量着说道,“不会。萧奕不过是一个只知打架斗殴的纨绔,怎么可能发现得了本宫的谋算。呵,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发现了,他也没有这个人脉和能耐在背地里设计本宫!”
张勉之同意地点头,“殿下所言,倒也确有道理。”这镇南王世子若真有这个能耐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轻易的中了他们的圈套,落得个自己被禁足的下场。想着,他问道,“那殿下可有怀疑之人?”
“比起萧奕,我那两个皇兄才是最值得怀疑的。”韩凌赋眸光微凛地说道,“不管到底是谁干的,这件事就交给舅舅了,务必要查个明明白白。这次栽了,我认了。但是同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张勉之站了起来,躬身应命道:“是。”
“父皇让我回宫闭门思过,我耽搁的也有些久了,就先告辞了。桌上那封信,舅舅请派一个可靠的人替我送到白府大姑娘的手里……”
张勉之惊了,脱口而出道:“白府大姑娘,莫非是……”莫非是皇帝所赐的那个妾?!
韩凌赋还未开府,手边可用之人不多,否则他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托给别人。不过,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张勉之是他的亲舅舅,还是能够信任的。
韩凌赋微微颌首,并说道:“这件事就拜托舅舅了。此事不必让他人知晓。”
……
于是当晚,身在白府的白慕筱就收到了那封来自韩凌赋的信。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本以为是喜讯,谁知……
白慕筱面色一沉,完全没想到圣寿宴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怎么可能呢!?如此强大的连弩居然没能惊艳全场,反而被官语白批得一文不值,甚至还解体了!
白慕筱不由眉尖轻蹙,不敢相信地攥紧了手,信纸被她捏得皱了起来。
虽然她只是许久以前从书上看到过连弩的样式,但是她画的那张连弩的结构图却是她细细推敲了一个月,确定细节之处并无疏漏之后,这才交给韩凌赋的,她已经极力做到了她能做到的!就算不是完美,她相信也已经接近完美了。
白慕筱沉着脸继续往向下看。
韩凌赋这次给她来信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问她要如何才能改进弓弩,解决它频繁使用后会解体的缺陷。
白慕筱用烛火将信烧成了灰烬,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也来问她,她怎么知道呢!
理论与实际本来就会有些许的差异,更何况还涉及到材料的性能,以及实物与图纸的差异大小,必定需要匠人在动手打样的时候,适度调整,并改进。
她一没看见他们制造的过程,二没见过弩的实物以及实际威力,又如何去凭空改进呢?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出不得门,所以才鞭长莫及!
白慕筱无奈地想着,若是制弩时,她能在场,一定可以发现到不妥之处。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连弩而已,这么简单的武器他们都做不好!说到底,还是韩凌赋手下的人实在是太不得力,以后还是得提醒他一下多去找几个得力之人收为己用才是。
碧落见白慕筱面色不太好看,就知道这封信上怕是没什么好消息,与碧痕交换了一个眼神。
碧落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是三皇子殿下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上次白慕筱和南宫雲出门见了韩凌赋回来后,心情就一直不错,两个丫鬟就猜测三皇子那边怕是有什么好消息,没想到竟又出了变故。
白慕筱没有说话,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只觉生不逢时……
一夜在白慕筱的叹息间过去,第二日一早,一名内侍便去京兆府传了皇帝的口谕。
这得了口谕后,几乎一夜没睡的京兆府尹总算是松了口气,有个章程可以让他依据就好,这办事最怕的就是无凭无据。
唯恐迟则生变,京兆府尹立刻就结案了,并对外张贴了告示,表明那李氏女乃是一个流窜到王都的女骗子,到王都就是为了行骗讹诈的。
她的所谓父亲根本就不是生父,而是路上认的乞丐义父。这个义父早就重病在身,李氏女认其为父,就是想着用他的病夺取别人的同情,继而谋划讹诈行骗之事。
京兆府尹就此案下了判决,李氏女行骗、讹人实在可恨,杖责三十,途三千里以儆效尤!
判决书下达之后,京兆府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得再办得漂亮些,让摇光郡主和镇南王世子记得他的好才是,便招来了几个衙差,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叮嘱了一番。
于是,这一大早,永定街的百草庐门前就热闹了起来,几个衙差敲锣打鼓地吆喝了一通,而那个大胡子班头则绘声绘色地把李氏女的罪状诉说了一遍,并着重强调百草庐乃是清白被冤。
如此动静自然又吸引了一批闲着无聊的好事者,不由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看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原来是个骗子啊!真是可惜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最毒妇人心!”
“果然是讹诈的,我就说嘛,这百草庐的林小大夫医术挺不错的啊!”
“李大娘,你就别在这里放马后炮了。”
“……”
这大部分人都感慨这百草庐倒霉,好心没好报,可也偶有几个仍旧抱有怀疑,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真的是骗子?我看着不像啊,若是骗子,当初那位世子爷给了一大张银票呢,干嘛不拿钱走人,反而还要层层上告?”
“是啊是啊,这都跑到宫门口要告御状了,骗子没必要做到那份上吧?”
“官字两个口,人家上头有人,背后有靠山……”
“官官相护啊!”
这些人虽然说得振振有词,却也不敢当着衙差们的面说,只能笑声地议论几句,就怕没事惹火上身,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又如何惹得起这些平日里横行霸道、鼻孔朝天的衙差。
这京兆尹府既然是判了案,百草庐医死人的案件也算是真正地了结了,哪怕是有人相信,有人不信,有人怀疑……也不过是几颗无关紧要的小石子,再激不出什么浪花了。
南宫玥也第一时间得知了京兆府尹结案的事,这一日太阳西下时,她特意去了林净尘租的那个宅院拜访。
朱轮车进了大门后,南宫玥一下车,便看到了表兄林子然亲自来迎自己:“玥表妹。”
“然表哥。”南宫玥笑吟吟地与他福了福。
“玥表妹,外祖父在书房等你,我领你去。”林子然伸手作请状,看向南宫玥的眼神透出一丝内疚。
“那就麻烦表哥了。”
两人并肩朝书房走去,林子然沉默了一会儿,道:“玥表妹,我要与你还有世子说一声抱歉……我错怪了你们。”他一向光明磊落,自认坐得端,走得直,行得正,堂堂正正才是立世之基。经此一遭,让他既羞愧,又自责。
南宫玥含笑地朝林子然看去,她这位表哥还是性格如此耿直,也许正因为他如此的性格,才能在医道上这般专注吧。
“然表哥,你无须在意。”南宫玥柔声道,“归根到底,其实是我和阿奕连累了表哥。”
见林子然面露疑惑,南宫玥又道:“李姑娘其实是冲着我和阿奕来的。”顿了顿后,她又解释了一句,“然表哥,这王都乃是是非之地,各种权利关系交错,错综复杂,有些事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是非来论。然表哥你本与官场朝堂毫无牵扯,却因为我们无辜受连。”
“表妹不用如此客气。”林子然停下了脚步,毫不躲闪地与南宫玥直视,“祖父昨日与我说,世间之事,并不是非白即黑。”
李姑娘一事,祖父之前一直没有表示任何态度,直至昨日尘埃落定,祖父才特意找他说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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