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想要干什么?”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是想商量一下每次飞行任务前是否有可能在简令下达室里做一下祷告。”
“好吧不告诉我就算了。”惠特科姆下士怒气冲冲地说完就又走了出去。
牧师非常难过。他想方设法但无论他考虑得多么周到却总好像是在设法伤害惠特科姆下士的感情。他懊恼地向下凝视着现科恩中校硬派来替他打扫帐篷、看管物品的勤务兵又忘了给他擦皮鞋了。
惠特科姆下士又回来了。“你从来不把重要的消息告诉我”他刻薄地抱怨说“你不信任你手下的人。这是你的又一个过错。”
“不对我信任”牧师内疚地向他保证说“我非常非常信任你。”
“那么那些信怎么办?”
“不现在不”牧师畏畏缩缩地恳求说“别提信的事。请别再提这件事了;如果我改变了主意我会告诉你的。”
惠特科姆下士大雷霆。“是这样吗?好吧你倒轻松往那儿一坐摇摇头说不行而所有的工作全得由我去做。你没看见外面那个浴衣上画上了那些图画的家伙吗?”
“他来这儿是找我的吗?”
“不是”惠特科姆下士说然后走了出去。
帐篷里闷热、潮湿牧师觉得自己浑身湿滴滴的。他像个极不情愿的偷听者听着帐篷外面的人压低嗓门窃窃私语声音沉闷低沉嗡嗡的听不清楚。他有气无力地坐在那张作为办公桌用的摇摇晃晃的正方形桥牌桌前双唇紧闭两眼露出茫然若失的神色脸色蜡黄。他脸上长着好几块很小的粉刺窝已有不少年头了上面的颜色和表面纹理就像完整的杏仁壳。他绞尽脑汁想理出一些头绪找到惠特科姆下士怨恨他的根源。他无论如何想不出是什么问题于是他确信自己对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如果说惠特科姆下士的那种长期的愤恨是由于牧师拒绝了他的宾戈赌博游戏和给在战斗中阵亡的将士家属寄通函的主意而产生的这似乎令人难以置信。牧师垂头丧气自认自己无能。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打算和惠特科姆下士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以便弄清到底是什么使他烦恼但现在他已对自己有可能弄清楚的事情感到害臊了。
帐篷外面惠特科姆下士在窃笑另一个人也在抿着嘴轻声地笑。有那么几秒钟牧师头脑里迷迷糊糊的突然产生了一种神秘、离奇的感觉仿佛以前在生活中曾经历过这一完全相同的情景。他竭力想抓牢并留住这一印象以便预测也许甚至能控制下面将会生的事情但正如他事先已知道的那样这一灵感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便消失了。这种微妙的在幻想与现实之间反复出现的内心混乱是典型的错构症;牧师被这种症状迷住了他对此还颇有了解比如说他知道这种症状叫做错构症他对这种推论性的视觉现象很感兴趣。
有些时候牧师突然感到惊惴失措那些伴随他度过了几乎大半生的事物、想法甚至人莫名其妙地呈现出一种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陌生而又反常的样子这种样子使这些事物、想法或人显得似乎是完全陌生的。他脑里几乎闪过一些十分清晰的景象他在其中几乎见过绝对真理。在斯诺登的葬礼上有个赤条条的人在树上这个插曲使他迷惑不解因为当时他没有以前在斯诺登的葬礼上看见一个赤条条的人在树上时曾有过的那种感觉。因为那个幽灵不是以一种陌生的外表出现在他面前的熟悉的人或事。因为牧师确确实实看见了他。
一辆吉普车在帐篷外面用回火动起来然后轰轰地开走了。
在斯诺登葬礼上看见的那个赤条条地呆在树上的人仅仅是个幻觉呢?还是一件真实的事?牧师一想到这个问题就直打哆嗦。他极想把这个秘密告诉约塞连然而每当他想起那件事的时候他就决定不再去回想它了尽管此刻他的的确确在回想这件事但他不能肯定他以前是否真的想到过这件事。
惠特科姆下士喜眉笑眼地闲荡着走了进来一只胳膊肘很不礼貌地靠在牧师住的帐篷的中央支柱上。
“你知道那个穿红浴衣的家伙是谁吗?”他虚张声势地问“那是鼻梁骨折了的刑事调查部的工作人员。他是因公事从医院到这儿来的。他正在进行一项调查。”
牧师飞快地扬起双眼露出一副讨好、同情的神情。“我希望你没遇到什么麻烦。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是我没有什么麻烦”惠特科姆下士答道笑得合不拢嘴。
“是你有麻烦啦。由于你在所有那些你一直在签华盛顿欧文的名字的信上签上了华盛顿欧文的名字他们准备对你采取严厉的措施。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我从没有在任何信上签过华盛顿欧文的名字”牧师说。
“你不必对我说谎”惠特科姆下士回答说“我不是你要说服的人。”
“但是我没在说谎。”
“你在不在说谎不关我的事。他们还因为你截取梅杰少校的信函要惩办你呢。他的信函里有许多东西都是机密情报。”
“什么信函?”牧师越来越气愤满肚子冤屈地问道“我连看都没看到过梅杰少校的任何信函。”
“你用不着对我说谎”惠特科姆下士回答说“我不是你要说服的人。”
“但是我没在说谎!”牧师抗议说。
“我不明白你干吗非得向我喊叫”惠特科姆下士带着受到伤害的表情反击说。他离开了帐篷中央的那根柱子朝牧师摇晃着一根手指表示强调。“我刚才帮了你这一辈子最大的忙而你甚至没有意识到。每次他企图向上级打你的小报告时医院里总有人把那些具体内容删除掉。几个星期来他了疯似地想告你。我甚至连看都没看就在他的信上签上“已经检查”的字样并签上保密检查员的名字。那样将会为你在刑事调查部总部里留下个非常好的印象。让他们知道我们丝毫不害怕把有关你的全部事实真相公布于众。”
牧师头脑里一团乱麻被搞得晕头转向。“可是没有人授权让你去检查信件啊是吗?”
“当然没有”惠特科姆下士回答说“只有军官才有权做那种工作。我是用你的名义去检查的。”
“但是我也没被授权去检查信件啊是吧?”
“我也替你想到那一点了”惠特科姆下士宽慰他说“我代你签的是其他人的名字。”
“这不是伪造吗?”
“哦这也不必担心。唯一可能控告你犯伪造罪的人就是那个你伪造他的签名的人于是我为你着想挑了一个死人。我用了华盛顿欧文的名字。”惠特科姆下士仔细打量着牧师的脸想看看有没有反对的迹象然后隐隐带着讽刺的口吻轻快而自信地说下去。
“我的脑筋转得快吧不是吗?”
“我不知道。”牧师声音颤抖地轻轻哀叹了一声又痛苦又不明白蹩眉皱眼一副怪相。“我想我没弄明白你说的这一切。如果你签的是华盛顿欧文的名字而不是我的名字那怎么会为我留个好印象呢?”
“因为他们确信你就是华盛顿欧文。你明白吗?他们会知道那就是你。”
“但是我们不正是要让他们不相信那一点吗?这样不是帮助他们相信了吗?”
“要是我早知道你对这事会这么呆板教条我压根儿就不会试着去帮你了”惠特科姆下士气愤地说。然后他走了出去。一秒钟后他又走了进来。“我刚才帮了你这辈子中最大的一个忙而你甚至不知道。你不知道怎样表示感谢。这是你的又一个过错。”
“我很抱歉”牧师后悔地道歉说“我真的很抱歉。你跟我说的那一切把我彻底吓糊涂了我也搞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真的十分感激你。”
“那么让我寄那些通函怎么样?”惠特科姆下士立即要求说“我可以开始写初稿吗?”
牧师惊愕得嘴都合不拢了。“不不”他呻吟着说“现在不要。”
惠特科姆下士被激怒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而你却不知道”他咄咄逼人地说然后走出了牧师的帐篷。他又走了进来。“我在支持你你甚至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遇到多大的麻烦了吗?刑事调查部的那个人已经赶回医院去写一份新的报告揭你拿那只番茄的事。”
“什么番茄?”牧师眨着眼睛问。
“就是你刚回到这里时藏在手里的那只红色梨形番茄。这不是吗!这只番茄你直到这一刻还拿在手里呢!”
牧师吃惊地松开了手现自己还拿着那只从卡思卡特上校的办公室里得到的红色梨形番茄。他赶忙把它放在牌桌上。“我是从卡思卡特上校那儿弄到这只番茄的”他说突然惑到自己的解释听起来是多么荒唐可笑。“他非要让我拿一只。”
“你用不着对我说谎”惠特科姆下士回答说“你是不是从他那儿偷的不关我的事。”
“偷的?”牧师惊诧地叫道“我于吗要偷一只红色梨形番茄?”
“这正是使我们两人都迷惑不解的问题”惠特科姆下士说“那时刑事调查部的那个人断定你也许把什么重要的秘密文件藏在里面了。”
牧师绝望了在这山一般重的心理重压下、他整个人都瘫软了。“我没有什么重要的秘密文件藏在里面”他坦白地陈述道“我开始甚至都不想要。喏你可以拿去。你自己拿去看看吧。”
“我不要。”
“请把它拿走吧”牧师恳求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想摆脱它。”
“我不要”惠特科姆下士气冲冲地又说了一遍怒容满面地走了出去、他内心里却高兴无比只是忍着没笑出来因为他与刑事调查部的那个人结成了新的强大的联盟并且又一次成功地使牧师相信他真的生气了。
可怜的惠特科姆牧师叹息道他为助手心情阴郁而责备自己。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傻乎乎地陷入了沉思满怀期望地等待着惠特科姆下士走回来。当他听见惠特科姆下士那高傲的步伐声慢慢消逝在远方时他失望了。他接下来什么事也不想做。他决定不用午餐了从床脚柜里各拿出一块银河牌和鲁丝宝贝牌巧克力糖吃了喝了几白水壶里的温水。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笼罩一切的大雾包围了看不见一星半点的光随时有可能生什么事情。他担心一旦有人把他被怀疑成是华盛顿欧文的消息汇报给卡思卡特上校上校会怎么想呢?然后又想到卡思卡特上校曾因他提过六十次飞行任务的事已经对他有看法了因而忧心忡忡。世界上竟有这么多不幸的事他思忖着想到这件令人伤心的事情、他心情忧郁地低下了头。他对任何人的不幸都无能为力尤其是对他自己的不幸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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