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剑,做出戒备状,四下张望,只见一个不明物体在草丛中停了下来,矮小的士兵想要看清楚地眯起眼。“什么东西滚过来?”
“好像是个球。”高瘦的士兵回答。
“喝!是金大人的脑袋!”矮小的士兵大胆地走近草丛,突地大叫。
“快敲锣!把十八罗汉殿的士兵叫醒!”高瘦的士兵吓坏了。
二十个士兵聚拢在一起,因为不知敌人会从哪里出现,围成圆形的备战队形,这时负责敲锣报警的士兵突然大叫:“唉呀!好痛!我的手臂被砍了一刀!”
眼看铜锣就要落地,一个穿着夜行装,头上也罩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洞的黑影从屋檐上落下,及时接住铜锣,冷声警告。“若想活命,我劝你们最好保持安静,丢掉手上的兵器。”
“你想干什么?”矮小的士兵喝问。
“带走房里的小姐。”黑影毫不考虑地说。
是武僧吗?开始行动了吗?房里的崔尹贞和良喜心里同时这么怀疑。
矮小的士兵冷静的反击。“你作梦,让你带走小姐,我们是死路一条。”
其中一个士兵也说:“我们十几个人对他一个,胜算很大。”
“杀了他,替金大人报仇,李将军会给我们重赏。”又有一个士兵附和道。
“慢点!他手上没兵器,可是小李却中暗算,可见他还有同党。”高瘦的士兵却提出相反的意见。“金大人已经死了,我们有必要拚命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我们还是投降,保命要紧。”这边也有赞同声。
二十个士兵出现分歧的看法,直到有个士兵泄漏军机地说:“你们知道金大人为何喝那么多酒吗?我知道。我曾听金大人说过,等到了开京之后,咱们立刻要去前线,和蒙古人作战,他还说蒙古人对敌人十分残忍,都是以人肉喂鹰养狗。”
此话一出,大家都被人点了哑穴似的,只听见喉间传出害怕的吞咽口水声,黑影见大势已定,发出一声冷笑问:“你们商量好了吗?”
“小姐就在房里,你请便。”二十个士兵同时将手中的兵器扔下。
说时迟那时快,屋檐上彷佛飞下一只黑雁,无声无息地拾起地上一把剑,剑光从每个士兵的眼前一闪而过;起初士兵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喉间一阵刺痛,鲜血汩涌而出,士兵们纷纷伸手捂住脖子想要阻止血溅,却是满手鲜血,一个接一个不支倒地
“你不是说不杀我们吗?”高瘦的士兵懊悔不已,若不是他贪生怕死,主张弃械投降,也不会落入敌人的圈套,他太傻了,居然忘记了“兵不厌诈”的道理。
“是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手中拿着血剑的黑影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矮小的士兵临死前不忘追问。
“蒙古人。”黑影骄傲地说,并踩过他们的尸体,朝禅房走去。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但搞不好蒙古人只是个陷阱。”
“小姐我听不懂,陷阱是什么意思?”
“武僧为了吓唬士兵,故意说他们是蒙古人。”
“不可能,他们的高丽语并不纯正,有异族的口音。”
门突然打开,崔尹贞和良喜瑟缩地躲在床上,无处可逃,也无力反抗。
黑影渐渐朝她们逼近,手指在两女的颈间一点,她们像两条软被似的瘫在床上,意识全无。
一个黑影扛一个柔软的身躯,快步步出禅房,从寺后贴着山壁的围墙利落地飞了出去,进入树林,林间有三匹马,其中一匹马上有人,手中握着另外两匹马的缰绳,两个黑影抱着女体上马,消失林间。
但没人发现在飞墙的过程中,良喜发上的彩头绳被树枝勾掉一条
恍如从噩梦中惊醒,崔尹贞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简陋的屋梁。
窗外透进微弱的月光,崔尹贞努力撑起身子,头又昏又痛,眯着眼打量四周摆设,破旧的桌椅显现出农家的味道。她怎么会在这儿?良喜人怎么不在这儿?蒙古人抓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虽然是贵族之女,但爹爹只是个参知,权力不足以影响政局,能够左右皇上的,当今朝中只有李将军,难道蒙古人知道她是李将军未过门的妻子,是想以她做人质,要挟李将军投降归顺
这时门外忽然有脚步声,崔尹贞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脸颊贴着门偷听。
屋内跪着一家四口人,一个老人、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孩,他们以惊惧的眼神看着昂首阔步走进来的阿狮兰汗,眼泪随着颤抖不停的身子流下来。
阿狮兰汗不悦。“不准哭!我最讨厌看到眼泪!”
老人和夫妻赶紧以袖揩泪,但小孩受不了惊吓,反而哇哇大哭叫妈──
“小宝!闭嘴!”小孩的母亲立刻用手捂着儿子的嘴巴。
“老头子,你去喂马,天亮之后我要赶路。”阿狮兰汗命令道。
“我”老人看着儿子,小声地说:“我双腿又麻又痛,站不起来。”
“大人,请让我去,我比我爹更会喂马。”男子自告奋勇。
“你们竟敢违抗我的命令!”阿狮兰汗勃然大怒。
“不是的,大人,我爹腿原本就有毛病,跪太久所以站不起来。”
“既然他是无用的废人,留他在这世上只是浪费粮食。”
“大人!饶”老人连命都还没讲出来,就已经没命了。
“现在你可以去喂马了。”阿狮兰汗故意炫耀手中沾了血的环刀。
“是,大人。”男子不敢报父仇,低着头含泪走出去。
“小毛头你过来,把刀上的血给我擦干净,擦不干净下场就跟老头一样。”
“小宝,快去。”小孩的娘硬是把小孩推向前。
小孩专心地擦拭环刀上爷爷的血,忍着不掉眼泪,让人看了心酸。
烛光照在坐在椅上的阿狮兰汗脸上,高挺的鼻骨显现他的霸气,一抹残酷的冷笑挂在他的嘴角。
成吉思汗有无数的妾,每占领一座城堡,城中最美的女人就成为他的妾,阿狮兰汗的母亲并非传统蒙古人,而是色目人,所以他的眼睛并不像蒙古人那样细小。
有人说阿狮兰汗的眼睛像猫,眼珠颜色会随着光线改变,那是因为他身上流有色目人的血,珠色淡;不过他不喜欢别人说他眼睛漂亮,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纯正的黄金贵族,所以他习惯皱眉眯眼。
然而皱眉眯眼的动作竟使他看起来杀气腾腾,就连站在他身后,跟着他有十年之久的得力手下千户长──忽儿察,也从来不了解大汗心里想什么,每次见到大汗都是战战兢兢,深怕自己一个不留心,脑袋和身体就会分开。
不过,有一点忽儿察很清楚,可汗不仅眼睛像猫,他的个性更像猫,非我族类的人,在阿狮兰汗的眼中皆如鼠:当猫抓到老鼠时,往往不是一口吃掉,而是含在口中,让老鼠以为还有活命的机会,拚命挣扎,待老鼠气力用尽,然后才咬掉老鼠的头
“大人,刀子擦干净了,请你检查。”小孩恭敬地双手高举呈刀。
“忍辱负重,不错,你将来会成大器。”阿狮兰汗将环刀插回腰带上。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小孩忘了害怕,眼神变得十分坚强。
“你跟你娘,把老头的尸体抬出去。”阿狮兰汗眯着眼命令道。
“遵命。”母子俩一人抬头一人抬腿,走到屋外。
“忽儿察,那个男孩绝对不能让他活。”
“属下明白,属下知道怎么办。”
天呵!蒙古人怎么这么残忍!他们不但杀人,而且还滥杀无辜,崔尹贞咬紧的牙龈因气愤而疼痛,一想到自身的处境,忍不住悲从中来,双手掩住脸,泪却从指缝间滴了下来,她真是红颜薄命,居然落到蒙古人手上
但,突然她不哭了,眼神变得跟那个男孩一样坚强。
反正她早就有寻死的念头,她的手缓缓伸进胸带,高丽女子为了衬托胸线美丽,把腰带提高到胸部下沿,所以干脆不叫腰带,叫胸带。崔尹贞的胸带里面有一用绣帕包的银簪子,簪子的尖端涂了剧毒,以备不时之需,只要刺破一点皮肤,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本来她以为大哥来了,银簪子派不上用场,却没想到蒙古人抢先一步掳走了她,不过她绝不会让蒙古人在她身上逞兽欲,为了贞节,她只有以死铭志。
正当她想了结生命之时,门外突然又有了新状况,让她脸色死白
“启禀大汗,有群和尚行迹可疑地朝山上而来。”阿狮兰汗的另一名得力手下乃朵塔吉,气喘吁吁地回报。
“这里是净土寺的后山,他们来这会不会是进行某种宗教仪式?”
“依属下之见,他们行动敏捷,像训练有素的降魔军。”
“降魔军是什么玩意儿?”
“是有武功的和尚所组成的军队。”
“有多少名和尚?”
“探子说,至少有百二十人。”
“现在距离我们多远?”
“不到十里,大约再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到此。”
蒙古铁骑百战百胜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们知己知彼,充分掌握敌情,蒙古人在攻打敌国时,一定会事先派出足智多谋的勇士,乔装打扮成商人,一路探听这个国家的民情和地理,了解到哪条路最好进攻,哪里可以扎营,哪里有敌营,哪里有粮草。
这次侦察高丽的工作,正是由乃朵塔吉负责,他做的还不错,但阿狮兰汗并不满意。“和尚为什么追咱们?”
“属下无能,属下不知道,请大汗治罪。”乃朵塔吉面有愧色。
“我现在不罚你,你知道你接下来该做什么吗?”阿狮兰汗目光咄咄。
“属下明白,属下会将功赎罪。”乃朵塔吉松了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歼灭他们?”
“在林中设下陷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以寡击众,你有几成把握?”
“请大汗安心地躺在床上,等候佳音回报。”
“记住,一个活口也不能留,免得泄漏咱们的行踪。”
“属下已挖好了大坑做为他们的坟墓,尽力湮灭打杀的痕迹。”
糟了!尾随在后的降魔军一定是大哥和武僧!
崔尹贞的手自胸带里抽出来,她必须想个办法通知大哥小心陷阱,她该怎么做?她环顾房内,一张床两张椅一张桌,桌上有盏油灯,突然间灵光一闪──对了,烧房子,这房子是茅草屋,烧起来火势大,大哥远远就能看到火烟,必会放慢马步,不敢贸然前进。
事不宜迟,她完全不考虑自己该如何逃出去,因为烧死跟毒死总归是一死,她绝不能连累大哥,她急忙站起身,压着脚步不敢出声,可是她才离开门边不到三步距离,突然从她背后传来一声怒喝。“你想做什么?”
崔尹贞吓了一跳,回过头,以不敢相信的难过眼神看着阿狮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