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忆我的外婆娘

    您哭了

    为我的不听话

    气了人后

    我呼呼大睡

    半夜，被一阵抽噎惊醒

    昏黄的灯光下

    您单薄的后背

    披了一件坎肩

    摇晃着身子，一只手抹眼泪

    我小声问：外婆娘

    您怎么没睡觉？

    您的眼泪簌簌而下

    哽咽道：你早晚把我气死

    我死了你可怎么办？

    我一下子坐起来：外婆，您不会死，我错了，我改。

    您继续哭道：冤家，要不是为了你爹，我早不要你了。你爹走时，让我好好抚养你，把你送进大学。可你呢，回家没看到你写过一个字，整天捧着小说看，你就这样，能考上大学吗？

    上高中时，我看小说成了瘾，尤其喜欢看外国名著。巴尔扎克、马克吐温、托尔斯泰、雨果、陀斯妥耶夫斯基、莫伯桑等著名大师的作品，我全涉猎了。有时在课堂上还偷偷看，被历史课老师当堂没收过。班主任老师与外婆关系很好，那天来我家时，对外婆说了我的表现，担心我照此下去，会荒废学业，考不上好大学。

    当时外婆气得脸色发白，狠狠数落我，我不服软，振振有辞地顶嘴。外婆伤心地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泪水涟涟。那一夜，我终于清醒了，搂着外婆，把头紧紧靠在她肩上，哭着向她表决心，不再看课外书，一门心思学习。外婆这才躺下，睡着了。

    外公、外婆只有母亲一个独生女，母亲被娇养惯了，不会带孩子，是外婆把我一手拉扯大的，我心里只有外婆，把她当成娘，没人时，偷偷叫她外婆娘。

    外婆出生贫苦家庭，她的父亲是地下党，被叛徒出卖后，让日本鬼子活活用辣椒水灌死了。她的两个弟弟都是新四军，全牺牲在战场上。所以外婆从骨子里热爱党，恨日本鬼子和汉奸。

    她17岁时，被外公的母亲看上。外公出身地主家庭，按理门不当户不对，可外婆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又会做一手好针线活，所以，外公母亲相中了外婆。当时外婆的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怕外婆嫁过去受气，当使唤丫头。但外婆的母亲十分愿意，她希望女儿嫁过去穿金戴银，当少奶奶，而且也贪图那些财礼。外婆父亲长期不在家，管不了太多家事。就这样穷人出身的外婆嫁给了地主的儿子。

    过门后，外婆果然充当了使唤丫头的角色，一家12口的针线活全由她做。她的婆婆看外婆这么能干，就辞退了女仆人。

    外婆不怕吃苦，可怕她的婆婆。她的婆婆经常找茬骂她，还鼓动外公打外婆。可外公舍不得打她，一辈子都没打过外婆一下，所以外婆的眉眼总带着笑意，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她做饭、做针线活时，喜欢哼唱京剧、评剧什么的。

    外婆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外，大字不识一个，但她算术好，平时买东西她的心算超过那些售货员，所以买东西时谁也别想蒙她。

    外婆虽然不识字，可会画梅花、牡丹、菊花，菊花画的尤其好。每当我想出去傻玩时，她就画画，一下吸引我前行的脚步，如痴如醉地看她画菊花。

    在外婆的熏陶下，我也喜欢了绘画，中学毕业时，送给教过我的老师每人一副水墨丹青，喜得好几个老师说我应该报考美院。

    在外婆的督促下，我顺利地考上大学。可她却积劳成疾，每天药不离口，身体每况愈下。我下班回家，她眉开眼笑地听我诉说上班的故事。听完后嘱咐我：好好工作，做事要有眼力见，做个实在人。吃点亏没什么，千万别贪小便宜。她的叮嘱，我全记在心里了，而且也是这么做的，在学校我就入党了。

    外婆去世10年了，走时77岁，现在活着应该是87岁。

    这些日子，总想起外婆，想我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好想去天国看望她，拥抱她。我想，这个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