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绸般的白雪娇贵地踏过前后两道地平线,两线之间偶有黑绿色林地或红、褐、黄、蓝等色的住宅,它们并未密集到引人注目的程度,挨着无色方位前进的人们自然只将之视为曳地雪纱上的装饰纺织──无所谓有或没有的东西。
一双双里侧垫了层毛皮、开口积着片片银花的军靴敲起柔软松脆的声响。悦耳的步行声能为彼此带来安全感,吐着白雾向前行的人们透过声音便可得知,附近一带仍是僵滞的雪堆。
雪地跋涉很容易给人带来永无止尽的错觉。不论头顶是灰是蓝、路上有无风景与村镇,天空与大地彷佛无时无刻都在萎缩。
最后在步行者身边形成一道白色的冷膜,此刻开始,便是意志力的战斗。那膜会帮助里头的人维持意识,抑或持续压缩直到里头的人破碎?全看那冻到打颤的脑袋了,虽然总说冻到打颤。
其实这行三十多人、远远看去活像黑芝麻糊的军伍中,只有两个年龄处于相反极端的士兵真正感到冻僵。
一个是从皇务院新西伯利亚军事专门学校跳级入队的模范生,一个是巴着士官长薪水不放的老鸟,十九岁与五十九岁,在实战部队中并不是那么令人信赖的年纪。
不过萝蒂听力极佳、玛丽雅娜目光奇淮,无论她们是老是少、年龄换过来也没差,带在身边偶尔会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就像现在,玛丽雅娜干裂的唇动了,在同伴们奏响的松脆踏雪声中,投下一道即将乘着连贯白雾直抵队伍中后方的粗糙中低音。
“九点钟方向,小坡上的两家灯火,有个中年妇女在盯这边。”她的声音略微颤抖,低温冻着了她的唇,可冻不着她的判断力。命令依序传开,没有人对玛丽雅娜的回报心生质疑,或许她的体能不太可靠。
但她说的话就像流水般洁净又透明,不容一丝迷惑。玛丽雅娜老练地瞥眼,她眼皮垂得很低,宛如歪着头在打盹儿。几个秒钟过去,她已将焦点人物及房舍、近郊都审视一遍。
从中年妇女挺拔的站姿开始,到清理得宜的窗框,再到褪色崩裂的外墙,再到铲了一半的门前雪,铲子还竖在路边──焦点不能移动太远,于是她回去看那女人,看她威严地注视军伍,这距离看不清楚表情,可姿势明确表露出致敬或对抗意识。
她很快地唤醒脑海中短眠的资讯:她们是支诡秘的部队,全副武装,地点就在祖国。不会有人蠢到相信,在这根本无法占据新闻一角的乡下地方,荷枪实弹的部队于此执行秘密行动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故那女人的对抗意识胜于致敬意思。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虽然重要,却很容易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但是在对方乖乖奉上解谜提示以前,她再怎么胜券在握,也得等百分之百确定才能提下一道报告。
玛丽雅娜沉默地等待机会,这一等就到了中年妇女完全脱离她的视界。没办法,不足的部分就由她这个老兵的直觉来修补,再将之以彷佛结霜的声音传出去:
“定点观测员,前方可能有陷阱或是小型部队,民兵机率大。”她的任务时需忆测,好歹也累积了不少经验,关键时刻凭直觉下达的判断总是莫名地具说服力。
然而她的自负不影响判断结果,她也从未想过万一报错该怎么办。她的任务就是送出情报、待长官定夺,而不是在各种情况下百分之百确保消息真实性。长官那如波纹般传开的答覆则是令人振奋的──继续前进。
若非没有立即性的威胁,就是进入迎击态势,因此位居最前锋的四人不得不绷紧神经。四人之中身居末席的萝蒂,耳朵似乎变得更敏感了,要是她没听出来前方雪原是否安全到可以大方行走,害学姐们受了伤,可就不是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
话虽如此,要是遭遇寂静无声的浅川、捕兽夹等静态陷阱,软绵绵的雪堆可不会亲切地给予暗示。即使如此还是得肩起斥侯的责任,实在很不是滋味。
所幸她敏感化的听觉并未使她成为讨厌的报忧鸟、或无能的聋哑鸟,一路上安安静静,只有松脆的踏雪声和中后段的细微传话声。
绷紧到神经就快断了的萝蒂,总算是在抵达目的地前一刻放松下来。前方有个不怎么陡的滑坡,下去约三到三点五俄里处就是国境关卡。
虽然说是国境,人去楼空的关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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