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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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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分

    九月二十二日,秋分,太阳正高挂在赤道之上,相信除了春分便没有一天比今天的日夜更平均。

    认识他是在五年前的一个暑假。不!真正地认识他应该是在秋分之后,而之前的时间,我就只能说我知道有他这个人存在于地球的表面上“认识”和“知道”是不同层次的事,绝对不同的事!

    在说话用词方面,我一向很小心,经过六年来的专业训练,我固然变得醒目了些,而在待人接物方面亦谨慎了。但谈到感情,就似乎像医院里的植物人一般麻木。假如上帝这个写程序的神,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未必再会选择在这个年代当一个女医生。现在,我每天看的就只是生、老、病、死。我相信我在这六年来,真的曾看过超过百多宗死亡的例证,数不清的病人正在回答死神的敲门声;还有,曾为三千多个女病人做过妇科检查,看过她们由上至下的一切一切。也许,我在职业上作了一个错误的抉择。总之,今天的医生再不被病人所尊敬,有时,甚至连自己也提不起劲去给自己些少自尊。

    有很多病人,都不再听从医生的意见,喜欢自作主张,又中医又西医的,弄得满天神佛。其实,这是现代人的通病,他们不再相信别人了。“信心”这回事已经停止跳动。若果找一个朋友倾诉,倒只是为了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很少人愿意接受别人的提议,很少人愿意改善自己。

    所以,当我今天得悉这消息时真的令我很意外!想不到六年前随便给他的一个意见,他竟然真的接纳并实行了。但我没因此而重获一些自尊,我反而觉得是我害了他。硬化了的感觉已经渐渐活跃起来,内疚得喘不过气。现在要哭也太迟,他不会再愿意听我说一句:对不起!现在哭也真的太迟,因为我没法忘记

    我认出是秋分的气味。干燥的空气、无定向的风、踏在遍地枫叶上的声音。秋分就接着我最后的一个暑假来到我身边。

    那一个暑假是属于医学院二年级的。明知升上了三年级之后,暑假不再来,因此,那年的假期是编排得最紧凑,最火辣,最浪漫的。我和相识了年半的男友,背着背囊,山长水远跑到欧洲流浪,他的名字是天尧,五官端正,而且还称得上是“俊朗”他待我很好,好是指在各方面。和他一起的时候,很舒服,舒服得像一点炽热的感觉也没有,就只有舒服,像睡在一朵白云之上,不想动、不想说话。我们牵着手走过了手指在地图上点过的地方。伦敦、巴黎、苏黎世、梵蒂冈,而我们就是在希腊的米高洛小岛上互相失节给对方的。本来失节应该是在巴黎的事,但那次他突然爬起来对我说:“我想我们还未彻底了解对方,反正我们尚年轻,不如等我们成熟一点才干这回事,好吗?”哈,你想我答些什么?他就是喜欢扫别人雅兴的。不过,我颇欣赏他这英勇的行为,我想,并不是每个男孩子也做得到悬崖勒马的事吧。

    由法国到希腊,只是隔一个月的时间,到现在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到达米高洛的第一个夜里,他便改变了初衷。也许,是这天体小岛所散发的魅力改变了他;也许,是这短短一个月的旅程里,他认为自己变得够成熟来干那回事。他,就从来都不像一个工商管理硕士毕业生。思想太幼稚、心地太善良的人在商界不会如意。

    不过,我就是喜欢天尧的那颗童心,他令我觉得自己仍然生活在一个永远的士多啤梨园里。天尧是我的旧男朋友,是我现在的丈夫。

    米高洛的下一个站是奥地利的维也纳。他一向最孝顺,一找到旅馆放下行李便跑到电话亭拨长途电话回家。女性的第六感觉一向都很强,尤其是我的就更厉害。我知他家里一定是发生了事,否则他怎会连护照也遗留在电话亭里?但他一直把心事收藏下来,直到翌日的黄昏,当我们在歌剧院门外看那些街头卖艺的音乐人时,他才说:“有件事要和你讲”

    我:“是关于那个长途电话的吗?”

    天尧:“你怎知的。”

    我:“不要告诉我你妈妈已经将你许配了给别人。”

    天尧不敢作声,他只是用力地吞着口中的唾液。这时,在街头卖艺的那个音乐人,看来是亚洲人的小提琴手,刚刚奏完了一首曲。天尧从口袋掏出了一张一元美金,跑上前放进音乐人的小提琴箱内。

    天尧打着盘说:“是唐人,我猜他是唐人。”

    夸张地,我叹了一口气。

    他才肯说:“我想,今天是我们在欧洲的最后一天了。”

    “妈说三姨丈的父亲捱不住了,叫我们无论如何回家才算”

    我瞪着眼,盯着他。

    他被我打断了,我很激愤。

    “什么?三姨丈的父亲?那么远房的亲戚也关你事,我想他一定有遗产给你。你到底见过这个亲戚多少次?”

    他答:“大约是一两次吧。”

    “那你必定是他的私生子了,否则就是你妈妈大惊小怪。”

    我一向都相信,他妈妈一直是暗恋着自己的儿子,换句话说便是“恋子狂”我敢说她是我最强的情敌。不过,有时想起这个像杨家女将的情况,我又不得不让步。他家里大大小小的男丁都不在人世,就只剩下他这个“幼子”天尧的姐姐都像泼了出去的水一样,嫁到远远去的。而他妹妹中学还未毕业,又难怪他妈妈百般依靠着他。对于这个传统得可怜的母亲,我还能做些什么来对抗她。

    我吐出两个字:“去吧!”

    “那我便立刻致电航空公司更改离开的日期。”

    女人真的是感情动物,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后,心里又开始感到不甘“不要改我的,你要走就自己走好了。我还想去看柏林围墙,还想喝慕尼黑的啤酒。”

    “请你不要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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