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浩磊虽然只有七岁,但他已弹琴两年了,而且每天都练弹一小时。他六岁就参赛,所获的奖章、奖状不胜枚举,光看客厅的那一面“奖墙”还不够看,就连楼梯上的每一阶都坐满了奖座,说有多耀人就有多耀人。两年的光景就有如此的成绩,可谓是天才呢。
钢琴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乐器。说来也奇怪,郑浩磊并不是个小器的孩子,但他的琴却是除了老师和郑家二老之外,其他人都不准碰的。
两个月前郑父自美国出差回来,为郑浩磊带了一把精致的小提琴,居然发生了一件令人不是别人,是郑浩磊,令郑浩磊小小心灵产生感动的事,如今能碰他琴的人,又多了一个。
一个炎热的下午,冷风呼吸到一股热浪朝她而来,她已经穿着无领的t恤了,仍抵不住笼罩着她的热气流。不过她虽然汗流浃背了,但是还想玩,找什么人来玩呢?
淙哥不在,阿哥不在,玲也不在,旭、礼都不在,真够气人了!几乎她想找的人都不在。学校干嘛只办高年级的旅游嘛!留下我们这些小猫阿狗的。维又要去补习,宇回外婆家,又珍要照顾三岁的又 哎呀!剩下融了。不成,他老像麦芽糖似的黏着我不放,还是悄悄地横过他家吧!
冷风蹑手蹑脚地迂回了几趟,终于闪过了融的家。“ya!找磊去!”
站在郑家门口已足足十五分钟了,琴声仍响着,应该有老师在吧。冷风想。
所以她不若往常那样,踢了门就大摇大摆地晃了进去。她贼头贼脑地探了又探,确定没老师在后,才悄悄的走近郑浩磊的身旁。
郑浩磊似乎没注意到冷风的接近,仍专注地弹着琴。
冷风第一次如此安静地欣赏一场只有她能独享的演奏会,她很用心地聆听。老实说,她并不知道一首曲子居然也能这么“又臭又长”然后,她决定发表一些高论。
“哇!磊哪!你真的好厉害呢!弹得这么好听,是我听过最好的。”
郑浩磊不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的赞美,他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弹着,修长细致的小指头仍优雅地弹动着,不曾漏掉一拍。
“我刚刚不敢进来,以为有老师在。我老爸常说,他在拉胡琴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来吵他,来的人只要安静的听,所以我也很安静的听你弹哦。可是我跟你说,我老爸说,演奏的人在演奏时所放入的情感,不是一般普通人能够想象的,老爸在说的时候,我和老妈不太懂他的意思,不过我知道音乐有时能使人心情愉快,有时也能使人伤心。可是我听你弹奏之后,感觉很好呢,就好像刚才我本来是很无聊的,没人可以陪我玩,可是现在却不觉得了耶,所以我认为你好棒!”
嘿!要一个粗枝大叶、少了根筋的人,能从音乐中感受到这么多论调来,谈何容易?郑浩磊徐缓地回过头来,停下动作,正想用嘲讽的眼神看看冷风还能发表什么高论来,却看见冷风用着一脸崇拜的表情及略带羡慕的目光,让他有些错愕,这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残忍。她是那么的认真,自己怎么可以如此不以为然?
他收起嘲讽的态度。冷风的神情,荡出他内心的同情,温热的血液正奔腾着,他正想开口说要教她弹一些简单的音符时,哪知冷风一个转头瞧见了另一个巨大的发现——矮柜上的小提琴!
“喂喂!这是什么东西!跟我老爸的胡琴长得真像。耶?多了一个回头,这个是用拉的吗?你也会这个吗?拉一段来听听!”
她一连串的问号郑浩磊都还来不及回答时,就见冷风已经卯起来拉弦,他根本来不及阻止,随着弦所荡出来的变调声音,还有冷风凄厉的哀呼。“啊——”
以冷风所施的蛮力来估,弦不断,必也受了伤。
“啊——好痛啊!”冷风猛晃着手,郑浩磊也心慌地赶紧抓住她受伤乱挥的手。望入眼底的是一道血丝,渐渐地沁出血滴,这么细嫩的手指,怎堪如此折磨?
郑浩磊紧张了,冷风见了血也怕了。
“风,抓着手指,不要看,也不要放手,我去拿医药箱,记得哦!别看。”郑浩磊马上拿了医药箱又回到冷风身边。“我先止血,贴上ok绷就没事的,别怕。”
冷风乖乖点头,郑浩磊耐心地继续包扎着。怎奈血仍在流,不知她怎么拨的弦,竟能刷出近两公分的血线来,伤口恐怕不小。见血还是流,两人慌得哭了起来,郑浩磊握着冷风那流着血的伤口不放。
郑庄淑晔在这时候回家来,惊见两人哭成一团,才发现冷风的手指在流血。“浩磊,快!我们带冷风去找医生。”一阵阵的哀嚎不断地从医务室传了出来,每缝一针,冷风便凄惨的哭叫。因为伤口不大,医生没准备打麻醉,使得缝合过程更加艰难,冷风不时地以另一手推开医生,硬是不愿再缝,令郑庄淑晔和郑浩磊在旁边看的满心不舍,但没办法,仍要协助医生按住她,以免妨碍进行缝合。
郑浩磊不断的安慰她:“快好了,就差一针了,只差一针了呀!风,不怕,哪!我答应你,等你伤口一好,我就教你怎么拉小提琴。我还没告诉你吧?那叫小提琴。就连钢琴我都教你,好不好?本来这两种我都不让人碰的,不过,只要你乖乖的治疗,以后也让风碰,浩然不能,浩竹也不行,你说好不好?别哭啊!你哭我就好难过。”
郑浩磊想尽任何方法来安慰她,只要冷风好好的缝完伤口,哪怕是牺牲他最心爱的琴与她分享他都愿意。
郑庄淑晔看着儿子说出一大串她意想不到的话来,直呼儿子改了性。曾经为了琴而六亲不认的儿子,居然愿意让外人一起分享?真怪了!
也不知冷风是否听懂,只见她强忍住痛和眼泪,拼命点头。
小小的伤口,竟也缝了六针。
因为这个意外,冷风不但可以大方的听郑浩磊弹奏钢琴,也能和郑浩磊一起拉小提琴。真了得,因祸得福了!
这一个暑假对冷风而言,再热的天气、再无聊的日子,都不会有了。
所以,暑假很快的就结束了。
* * *
“风,如果等一下有老师叫到你的名字,那你就是那个老师班上的学生,知道吗?别乱跑,要仔细听哦!”在拥挤吵闹的人群中,郑浩磊拉着喉咙,朝着和自己已有段距离的冷风喊。如果不是被推挤开来,他就可以不必拉大破嗓门了。两个个头不算高的人,要互相的喊话又要拼命地摇头摆首,着实累坏他们了。
升到五年级,学校有一个特定的编班方式,依照入学以来这四年的成绩,找出学生的兴趣和专长做为分班的标准。今年的五年级,除了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个班外,还多了一个礼班。礼班的学生全是菁英,聪慧过人,才高八斗,每个学生在过往几乎都是班上名列前茅的。
郑浩磊和冷风两个人使尽了个人的定力和耳力,努力地聆听彼此的名字。
倏地——
“风,我听到了,听到了!你在义班,快跟那个高高的老师走。”郑浩磊指着一位年纪颇大的男老师叫道。
“你呢?你呢?我还没听到你的名字呀!和我不同班吗?”冷风急煞了。
八、九个老师同时喊名,像极菜市场里喊价的买家,而学生便沦为待价而沽的商品。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就算二十个老师一起点名,我也不会漏掉自己的名字。郑浩磊心里如是想。
“你先走吧,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一下课我马上去你班上找你,到时候再告诉你我是哪个班的,ok?别等了!”
目送冷风和一群同学离开的同时,郑浩磊仍拉长耳朵聆听每一个被叫到的名字。要命的是,连吴又珍的也要帮她听!
这家伙什么时候不长疹子,竟在开学第一天长!在这重要的一天请病假是无所谓,那是她的事,最倒霉的是吴妈妈拜托他帮吴又珍看是哪个班。要不是看在吴妈妈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想理她。
唉!他心里是希望和冷风同一个班,但依冷风的程度,根本找不出理由可以和他同班,光是智商,差个百、八十都有可能。倒是这吴又珍,之前他们虽不同班,可她的成绩一直在前五名,又多次拿校外比赛奖,有可能会倒霉的和她同一个班呢。
“郑浩磊、庄敬凯、施敏宣吴又珍、李太明”一个表情严肃的男老师,正依序地唱读自己班上学生的名字。他是礼班今后两年的班导,姓王。好开心呀,他就要领导一群优秀的学生了。
真倒霉!真让我给猜到了!郑浩磊在心里呼了一串倒霉。吴又珍不过排在他之后的第十五个,那么,要超越他也不会是难事,真是厉害!
“浩磊——我们在礼班。而风在义班耶!”突然,吴又珍竟出现了。
吓!真是见鬼了,明明吴妈妈一早要我帮她请假的,怎么郑浩磊缓缓的转过头,一眼就看到吴又珍那注册商标麻花辫,和一脸的麻花。
“风是在义班没错,可见你早就到了,不是要我帮你请病假的吗?”郑浩磊很不悦她的得意。他早知道吴又珍对冷风是假言欢笑,不过是冷风太呆,以为大家是好邻居、好朋友。
“那是我妈自己要你帮我请的,我才不要第一天上学就没来,所以我妈妈前脚一出门,我后脚就赶紧一路跑到学校来。正好叫到冷风的名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郑浩磊突然想到吴又珍是请出疹子的假,他马上跳离一丈远。
“那你现在很清楚自己是哪个班了。”
说完径自地先走,吴又珍一个箭步又跟上前。
“喂!郑浩磊,我们同班耶!不一起走?”
他赶紧再大迈一步。
“我不想你传染给我。而且,趁老师还没点完名的空档,我要先去义班找冷风。一来可知道她的教室在哪,二来顺便告诉她我在哪个班,省得她一下课到处鬼叫我的名字,我得早她一步才成。”
他是怕冷风担心他,搞不好会每间教室都找,找个八班会累死她的。另一方面更怕的是,万一她没了耐性,一间还没找完就急着大拉嗓门郑浩磊,你在哪个班?请滚出来!那么,整个校园便会回荡着他郑浩磊的名字,他可不想一世英名全毁且慢,冷风大概不会多说那个“请”字。
郑浩磊想着想着便烦恼了起来,快马加鞭的离开现场,留下欲言又止的吴又珍气得直跺脚。
* * *
“哈!原来都在二楼。可是这条长廊可真长,冷风在这一头,我却在另一尾,真令人感到气馁。”原本还高兴在同一栋同一楼层,但却一个在头,一个在尾,所有的好心情,一下子跌落谷里。忘神之际,不知有人靠近,郑浩磊仍低咕地叫骂。
“啪!”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由郑浩磊头顶上传来,疼痛之余,他一下子怒火心中烧,猛然回头就对凶手开骂:“是谁不要命了!我——”面对冷风笑脸迎人的面孔,郑浩磊竟骂不下去,硬生生把剩余的话吞回肚子。
冷风尽是笑。
“是我啦!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我不是故意的嘛,咱们同学都没人和我同班,那看到你就很开心嘛,不知不觉下手就呵呵,不生气喽!”冷风一脸除了笑,也带着歉意,眼睛直盯着自己那只已发红的手掌。
既然她解释的很诚恳,表情也不假,犯不着再为难她。“我也没和你同班。”
“我知道啊。”她笑道。
“嗯。”郑浩磊想起他最忌讳的事,便假装严肃,面带厉色地警告:“下次别再打我的头了,这样会害我长不高!”
“我知道了啦!我一百三十八公分,你一百三十三公分嘛!”冷风神经大条地慎重声明。
郑浩磊翻翻白眼,简直让她给气的“我知道,不必提醒我!”他很介意自己比冷风矮。
冷风见郑浩磊就要抓狂,内心直打哆嗦,赶快转移话题,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刚刚我们导师说,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是对美术、画画有点天赋的学生哦!所以编在同一个班,他是教美术的。浩磊,知道什么是‘天赋’吗?”冷风肯定郑浩磊一定知道,因为他一向很聪明,一副博学多闻的样子,问他不会错。
郑浩磊想了想。要告诉冷风嘛,一定要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
“哪,风你不是在一年级时画过‘我的家’,老师给的分数很高,全班第二高。还有三年级上学期你画了一张图觉得不好,就丢在地上,可是老师却捡去代表班上参加校外比赛,得到全县中年级组第三名。还有哦,三、四年级寒暑假,我、浩然,你和冷云,我们去学校学画,那个老师不就是你现在的导师吗?”
“耶?对呀!难怪我觉得我们老师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哈哈,浩磊在礼班。”
郑浩磊一听,搔了搔头,不记得什么时候已告诉她了。“你怎么知道?我有告诉你吗?”一脸的纳闷。
“我们老师说,今年人数多,多了一个礼班。一来是人数多,二来是今年度开始,学校改变了编班方式,大致上分德、智、体、群、美五育,分细一点还有音乐啦、算术强的啦总之,就是各种天赋相同的人在同一班。最后老师提到礼班,说那个班上的同学功课很棒,样样都强,是整个五年级的‘菁英’呢,所以我猜你在礼班,对不对!”
“嗯。吴又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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