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条。前思后想,决定采取主动。好吧!既然单于不打算接见,那就由她去拜会他吧!
换上夜行装,小心翼翼地在各个军帐中探索。今晚由于知道汉公主已抵达,匈奴军普遍沉溺在一片胜利的气氛中,彻夜狂欢之后的防守松懈,有些守卫甚至大胆地打起瞌睡来。
她俩伏身前进,顺利地通过十几座白帐,群帐中有一个特别雄伟壮观,帐上还插着色彩绚烂的旗帜,帐前士兵精神抖擞,帐里灯火通明,刘靓与湘绮互望一眼,心意相通,这帐里住的应该便是单于。
湘绮抢前一步,先发制人,在没有引起太大声响的情况下,迅速地杀死两名侍卫兵,刘靓随在身后,跟着湘绮的身影没入白帐中。
正在帐里研拟行走路线的句黎湖,听得外面蟋蟀的声响,正待探查究竟,冷不防一道剑光闪至,他机警地偏身躲过,闪至虎皮椅前,尚未站稳,剑光又如火如茶砍至,他抄起虎皮掷向来人,另一手抽起腰间弯刀备战,虎皮刷刷地被划成两半,在空中缓缓落地,落地之后,只听得一声娇脆的声音诧异地道:
“是你?!”
看清来者,句黎湖有着比她更大的惊异“你?莫非汉朝的公主是”
话未及出口,只见刘靓讯然而至,见此情景,也是禁不住的惊愕。“你就是单于?”
大喜过望的句黎湖忘了回答,却没想到刘靓的话甫一出口,长剑跟着刺来,加上湘绮,一时之间倒令句黎湖难以招架。他不想伤害她们,只能边挡边喝止:“喂!你们住手啊!这是干什么?”
两人不回答,只是拼命攻击,招招皆是狠招,足可致人于死。句黎湖不懂,这绝美的二人为何面露杀机?心思一转,难道这是汉朝的阴谋,借和亲之名来行刺堤曼吗?这样一想,他顿时提高警觉,全力应战。若是如此,那这两人就不能轻易放走,得活捉起来严加审问。
刀剑撞击声此起彼落,三道黑影在军帐中缠斗不休,这騒动终于引起注意,左骨都侯带着些许醉意,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他一举掀开帐帘,尚未来得及辨清敌我,便面吃了刘靓一剑,当下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闷哼一声随即砰的一声仆倒在地,一动也不动。
句黎湖嘴里窜出一连串胡语,似是在叫着他的名字,而眼见一员猛将就这样葬送在刘靓手下,句黎湖心痛之余,知道不能再心软,旋即提声大喊:“来人啊!有刺客备箭!”
匈奴士兵素来有着超强的机动力及战斗力,虽然狂欢整夜,但一听得号令,立即反射性地动作起来,瞬间几名弓箭手已冲进帐内将三人团团包围,帐外更是有数百人已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刘靓与湘绮停止攻击,举剑环顾四周,眼见帐内外都是彪形大汉,知道自己已难撤退,神色一整,坦然面对。
句黎湖一步步逼近刘靓,怒火在他眼中燃烧“原来和亲是假,行刺是真,这就是你们汉朝的阴谋对吗?”
刘靓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多作辩解,剑提起便往颈上抹去。
句黎湖早有防范,抢先一步夺走她的剑,并在瞬间将她双手反剪,面无表情地道:
“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这样做吗?”
“公主!”湘绮心急地下跪求情:“你别伤她,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杀了我吧!别为难我们公主。”
句黎湖看了看湘绮,她的忠心耿耿,豪气干云,真是令人感动啊!
“我不会伤她的,我也没这个权力。我得把她押回匈奴王庭,让我们堤曼单于来处置她。”
此语一出,刘靓骇然失声:“你不是单于?”
“是啊!”句黎湖好整以暇地回她:“我不是单于,我是左贤王句黎湖,单于的哥哥。”
她心跳霎时漏跳一拍,脑中闪过一张傲岸的面孔“那么你们单于是”
“就是那天在汉宫里差点被你刺死的人。”
刘靓闻言如遭雷殛,脑中作响,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喜、是忧,只觉胸中起伏如波浪涛涛。
句黎湖命士兵取来绳索,将二人双手反绑,以确保回王庭的路上,她们不会再兴风作浪。
刘靓早已心绪茫然,任凭句黎湖处置,湘绮则是不忍也苦苦哀求:
“你别绑我们公主,她是金枝五叶,受不起这种侮辱的”她心疼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句黎湖心下虽也不忍,只是牧关性命不得不谨慎其事。但又舍不得湘绮泪眼汪汪的样子,只好一再保证,除了双手不能解开之外,其余的他绝对以应有的礼仪对待公主。
于是刘靓仍被尊贵的侍奉着,但是只要她一出帐,便有两名士兵紧紧跟随,明是保护,实则监视。
隔天一早,句黎湖即下令拔营。往后的日子里,晓行夜宿,直奔漠北而去。
这日黄昏,大军停驻在一片草原上,不出十日,便可抵达匈奴王庭。
趁着士兵忙着扎营备粮之际,刘靓与湘绮来到不远处的坟地上,远远望去,一片寒烟衰草,黄沙滚滚,景象凄凉,正是典型的塞外风光。
刘靓见此,黯然神伤,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袭上心头,只觉自己离那个人越来越近,心中有说不出的恐惧。一路上,她无法辨清自己的情绪,乍悲乍喜,似有期待却又害怕受伤害,起起落落的心情,让她惶惶难安。如今见这肃凉景象,一举牵动连日来压抑的情绪,泪水终于无法克制地潸潸流下。
她伤心极了,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捉弄她。
一旁的湘绮见状吓呆了,她从没见公主如此伤心过,还道她是为了身体受困,感到屈辱而落泪,赶紧安抚道:“公主、公主,你别难过,我再去替你求求句黎湖,请他为你松绑好不好?”
“湘绮”刘靓哽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让他们走开。”
“好、好。”边应着边转身叱喝:“你们两个听到了没有?公主说她想静一静”
两个高大的土兵面面相觑,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但左贤王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因此仍然站立原地、不为所动。
“哎呀!你们远远地看着我们不就行了吗?真是不知变通的家伙。去去去,到那边去!”
她用下巴示约十步距离远的一块石堆,两名士兵互看一眼,再看看眼前梨花带泪的公主,终于听话地走到石堆旁,双眼却仍是紧紧地锁在她们身上。
“公主,他们离开了。”
“你也走开。”刘靓已稍稍回复,茫然望着远方“我想一个人在这里”
“可是”
“湘绮!”
她厉声制止湘绮的话,湘绮只好不放心地也走向两个士兵所在的位置。颊上两行生气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怨自己没能力帮公主解围,又看着两名呆若木鸡的匈奴兵,越看心里越有气,忍不住喃喃咒骂起来:
“都是你们两个!苞那么近作啥?让你们负责监视,又没叫你们像根柱子似的成天杵在公主两侧,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有压迫感啊?还有,为什么你们的表情总是这样死死板扳的,没事就不会笑一笑吗?你们这样绷着脸,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还有啊”正骂得起劲时,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声沉喝:“请问你因何事要为难我的士兵?”
湘绮陡地吃了一惊,猛一回头,直接撞进句黎湖的怀中,那壮硕的躯体笼罩住她娇小的身子,背后射来的阳光全教他给挡住。
碰了一鼻子灰的湘绮,忍不住哇哇叫了起来:“我说你你就不会正大光明的出现吗?”
句黎湖双手环胸,好笑地望着她,不明白这样的出现有哪点不正大光明。但见她脸上犹挂着两行泪,马上关心地问:“怎么啦?为什么哭了?”
湘绮尴尬地别过脸去,辩解道:“我哪有哭,是风沙太大”
“是吗?”句黎湖左右环顾,眼见四周平静无风,便故意道;“真有这么大的风沙吗?”
看他语带讥讽,湘绮气不过地干脆承认:“哭又怎样?这里不许人哭吗?”
句黎湖挥挥手支开士兵,语气顿转温柔:“为什么哭呢?”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有些吃不消,虽然句黎湖一向都是谦恭有礼,但如此关爱的眼神,似乎是不适合用在她身上!她又不是他什么人,这样的关心未免做作,于是湘绮转过身去,满不在乎地道:
“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假意对我们好,我们不会感激你的。”
句黎湖一把转过她,极其严肃地道:“我对人从来不虚情假意!”
被逼着面向他,湘绮显得有些困窘。“如果如果你真的对我们好,就替我们松绑吧。”
“不行。”句黎湖一口回绝。
果然!湘绮生气地挣开他,怒道:“所以我说你不是好人!”
句黎湖重新捉住她,在她肩上施加压力,痛得湘绮皱起眉头,他低沉地命令着:“以后不许你这样说我。”
湘绮哼的一声别过脸去,却被句黎湖的两根指头给轻松板了回来,他重申:“以后不许你这样说,听到了没有?”
她双眼翻个白眼,故意地拖长音调:“听、到、啦!”
句黎湖满意地笑了,这一笑,湘绮心中陡地怦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句黎湖微笑的样子很是迷人,可是她应该是讨厌他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句黎湖抹去她脸上的泪滴,眼中带着她难以理解的宽容,像个包容孩子做错事的长辈般。
他为何这样看着她,而自己的心又为何不规则地怦怦乱跳起来呢?
双手被反绑着,不然她真想打自己两个耳光,以打掉这其名的情绪。
句黎湖检视着她被绑着的双手,那一道道约痕,看得他心生不忍“会痛吗?”
“不知道。”明知故问嘛!
“你以后也不许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又是这种命令式的语气,湘绮受不了地嚷着:“你干嘛一直命令我啊?如果你不喜欢,大可离我远一点嘛!”
“谁说我不喜欢!”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他眼中的情绪怎么越来越复杂难懂呢?她又怎么会突然觉得自己就要被一种奇妙的洪流给吞噬呢?
她清清喉咙,反常地要求:“你你可不可以叫你那两个士兵回来呢?”她相信面对那两个木头士兵绝对会比面对着他要轻松许多。
此语一出,引起句黎湖一阵沮丧“你就那么不喜欢看到我吗?”
“也不是啦!”她避重就轻,左右探望两个土兵所在位置“其实其实”
“其实如何?”他双目炯炯逼问着。
“啊!我看到了。”她真高兴自己终于见到两个士兵。“我自己过去让他们监视。”说完拔腿便跑,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没觉得像现在这么喜欢看到那两人。
“湘绮”
句黎湖无奈地看着远去的身影,她不懂吗?那该如何表达呢?汉家女子的思绪真是难以捉摸啊!草原上的男女对爱情总是坦承而率真,像拂过大漠的风一样自然,而汉家女子就好像蒙了层纱,远看是这样,近观却又其实不然,像云似地教人捉摸不定。
不过他还算幸运,湘绮至少是个直肠子的女孩,山坡上的那个可就不同。冷得像冰,有时却又弱得像水,对人总有重重防备似的,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这无法让人一眼看透的女子,心高气傲的堤曼要如何掌握她呢?想来,未来的日子会比现在来得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