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五分,已过了下班时间,刘文岳走入灯还亮着的摄影棚。
摄影棚内脚步声格外清晰“是谁?”杨子青转身问。
“是我,子青,已经下班了,怎么还不走?”
“差不多了,文岳,我还不想回家,你有空吗?”家里有青莳,早回家她会觉得尴尬。
察觉杨子青有心事,身为好友的他怎会不顾。“当然有空,上哪儿都奉陪。”
“谢谢,我们走吧!”
杨子青背起袋子随着刘文岳离开摄影棚,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点了两杯摩卡咖啡。
“发生甚么事了?”最近他都和女朋友在一起,难免忽略杨子青。
杨子青低头啜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默默不语。她还在思考如何道出实情。
“很难说吗?”
“嗯,文岳,我如果说我爱上一个年纪比我小的男孩,你觉得这样可以吗?”面对刘文岳鼓励的眼神,她终于开口。
刘文岳的咖啡杯仍停在半空中“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的表情并没有很惊讶,毕竟之前他就有预感。
杨子青苦笑“你的问题也是我想问自己的,这是真的吗?文岳,我很迷惘。”
他放下咖啡杯“很少见你这么伤神,是青莳?”
杨子青点头“一开始他就说爱我,对我毫无保留,完全为我付出,即使我对他的感情不及他对我的三分之一。”
刘文岳沉默一会儿,想通该怎么说后才道:“子青,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很能打理自己的事情,让我以为你甚么都会,没想到今天才看见你的另一面,你毫无办法的模样。其实感情这档事,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更不是你脑控制的事情,我在追淑霖的时候,你不就对我说过,在我这个旁观人看来,你与青莳的问题只是年龄,不过这也是最大的问题,你们一旦在一起,就要有承受流言的准备,那些卫道人士不会放过抨击你们的机会,尤其是杨爷爷可能会反对,你应该考虑过这些问题吧?”他善尽他旁观者的角色扮演。
“没细想过,因为我从不以为自己会爱上他。”.
“现在你却动了心。子青,我刚刚说的虽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心意。假使你不接受他,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倘若你接受他的感情而你也付出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不是草率即可了事的。”
对刘文岳的意见,杨子青不置一词。
他叹口气,表情无奈,自顾自地喝着咖啡。
“怎么了?”她问。
“哎!早知道就不能放牛吃草,以为没关系而不先给你警告,还认为你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天知道”他也是帮凶之一。
“是啊!天知道”她苦笑。笑的是自己,并非上天。
青莳对自己的感情她早晓得了,也因为不舍他的付出,所以才让他跟在身边,原以为台北之行能改变他的念头,谁知却是改变了她自己。
爱上了十六岁的少年,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连带还可能波及爷爷,这都不是她当初预期的结果,不过,天知道啊谁能真正预料未来的一切呢?如果真有人能预料她爱上青莳的惨况,那么,她必会让青莳彻底死了心。
她转头,窗外霓虹灯闪烁、人影快步通过,下了班的时间,大伙儿几乎都归心似箭。忽然天空飘下细雨,让行人的脚步移动得更快了,而她的心却是动也不动,仍停在角落。
杨子青早上告了假,直奔“飞翔”因为昨晚青莳彻夜未归令她担心不已。
她是以长辈的身分前来责问他。不回来也该说一声,而不是甚么也不说,让她操心一晚,整夜未合过眼。
站在摄影棚内的角落,她的怒容格外突兀,经过的工作人员纷纷指指点点,杨子青不当一回事,为怕他今晚又如此,她只好来这抓人,早知道该给他办一个手机,省得她找人的时间。
她倚墙而立,直到青莳面无表情地走近,她清楚是张如琪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他才肯勉为其难地过来。
“有什么事?”他面冷、声音更冷。
“昨晚为什么不回来?”见他不善意的模样,杨子青也懒得和他计较,只想问清楚事实。
“有事。”青莳撇过头,酷酷地说。
听到他说有事,她放心不少“有事也要打个电话回家,你不知道我很担心吗?”
青莳泛开笑容,挑衅道:“哦!你以为我会出甚么事情?”
杨子青晓得他的意思“我知道你是”话说到一半,她眼尖地发现四周围都是好事者,于是压低声音“没错,你的身分特殊,我可以不用为你操心,不过现在你是跟我住在一起,而且未成年,我当然有权过问你的行踪,在我们的法律上是这样规定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你不跟我住,我也不必操这心。
青莳两道眉纠结一起,显示此时的他有多气愤,他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吼:“你可以不用管我。”
若不是昨晚让他撞见刘文岳与她一起回来,他也不会愤怒到不回家,而现在她却全都怪在他头上,这使他更气,气子青永远都不明白他的心。
杨子青深呼吸一口气,平稳自己逐渐高涨的怒气“青莳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青莳怒眼回瞪。瞧!又问他发生甚么事了,难道她都不晓得自己也有做错的地方?
“好,我告诉你,昨晚,很不巧的,我看见你和刘文岳一起回家,你想,我还能回去吗?”他故意提高音量,让众围观者听个明白。
“青莳”杨子青示意他小声点“先离开这里,我再解释给你听。”
“这里为何不能说?我还有工作不能离开。”到了这地步,他已无法再忍耐下去。
昨夜乍见那一幕,他嫉妒得咬破嘴唇,差点上前揍刘文岳。他气啊!气自己的外表不能与她相匹配,气刘文岳占了他的位,更气子青从不在乎他。
杨子青无可奈何,只有说:“昨天文岳是来向我借镜头,因为他的坏了,我们没你想的那么无聊。”无奈归无奈,她的怒气也上升了几分。
“我无聊?你说我无聊,那是因为你从不正眼看我,明知我的心意,却能视而不见,虽然我不是人,但我也有颗会跳动的心啊!受了伤会流血,伤了心会觉得痛,心情不好也会睡不着、吃不下,我跟一般人有甚么差别呢?差就差在年纪上,为了这缘故,你便不爱我,这对我公平吗?”
第一次,青莳把自己的想法全吼了出来,因为他的心再也承受不了过多的情感。他是那么深刻地爱着她,为她着想,整颗心都献给了她,而她却不屑一顾,这教他比死还难过。
现场一片沉重气息,没有人敢动分毫,他们只想看最后的结果好回去八卦。
杨子青轻吐一口气。这下可好了,什么都说出来了,她之前所想的顾虑全让他的一时冲动给毁了。
她低头,再抬头迎视青莳,不可否认地,他的话已撼动她的灵魂,突破她最后的心防。
“你还要我说什么呢?”她哭笑不得,这事一旦传开,到底她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外界的攻击呢?
“你对我是怎样的看待?”今天他就要明白她的答案,不想再悬着心等待,子青的年纪会慢慢增加,已没有第二个十五年让他再等待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终于,杨子青明白了,比起外界的道德压力,她更重视青莳对她的心意。缓缓地,她开口说:“我、爱、你。我就是这么看待你的,满意吗?”语毕,她苦着一张脸转身离开摄影棚,可想而知,明天恐怕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子青”愣了半晌,青莳赶紧提起脚跟追出去。
待他们离去后,众人还愣在原地,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仍然不知所措,而站在摄影棚外多时的伦青烈则悄然进入。
这次,他纯粹是来收拾残局。
追到一楼,青莳喘着气。电梯让杨子青搭了,他是跑下十楼的,到了门口,说是终于追上她,倒不如说是杨子青故意等他。
“子青”她的话让他喜上眉梢。
“满意吗?”她重复同一句,神情已没有之前那么气愤。
“我向你道歉,但不是为刚刚的事,而是昨晚,我为我整夜未归向你道歉。”他喜孜孜地说,心里还有些不踏实感。
“你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刚才有错?”她双手扠腰,姿态摆得高高的。
青莳理直气壮地表示:“对,是你欠我的。”
“你”一时间杨子青被青莳弄得哑口无言“那现在还清了吗?”
“还没,你永远都还不完”走近她,青莳轻声说。
杨子青故作震惊,害羞地让他牵着手。“那你说怎样才还得完呢?”
青莳靠近她的耳畔低语:“嫁、给、我!”
她双手贴住他欲吻自己的唇“嘿!别得寸进尺。”
“还介意我的外表吗?”
杨子青面露难色“说不介意是骗人的,但是我爱你,所以能尽量不去在意,不过,外面的人我就没办法了,毕竟我还是活在这块土地上,青莳,我还有亲人在这里。”爱上他将会有麻烦,不爱上他又好似不可能,于是她决定顺着自己的心意。
青莳搂着她,叹道:“我懂我会陪着你,放心。”
“咳咳!”伦青烈刻意强调他的出现“够了吧?”
第三者的介入,他们立即分开。“七哥!你怎么来了?”
“来处理你无端惹事的结果。”伦青烈没好气地说,显然不高兴自己被拖下水“走吧!四哥要见你。”这才是他今天的责任。
“见我?”
他轻松地跳上自己的敞篷车,发动引擎“没错。”
“子青,你先回去等我。”子青已接受他,他终于对未来有了些许的雏形。
目送他们离去,青莳渐远的背影让杨子青心凭添了淡淡的不安。
浓郁的咖啡香味遍布整间客厅,高级的装潢和四周围的书柜显示主人应以是个书卷气息浓厚的高级知识分子,不但品味高,气质也出众。
青莳坐在中央,如同置身在书库一般。他很少见到四哥,对他不如七哥来得熟悉,也只清楚四哥是某间大学的教授,其余的,就什么也不知道。
一名器宇轩昂、身穿休闲衫、戴着眼镜的男子,端着两杯咖啡步出厨房,他脸上带着浅笑,是那种深不可测、不加注意就会让他设计的笑容。
“四哥。”相隔十年,他们终于又相见了,他恭敬地喊。
男子头微点“这是我泡了一个钟头的咖啡,特地拿来给你品尝看看,不好的话可要说一声。”他们兄弟中就属青莳的手艺最好。
青莳低头啜了口热咖啡“很好喝,这是青莳第一次喝到四哥冲泡的咖啡。”
“是吗?可见我们有多久不见了。”男子沉声,有抹让青莳察觉不到对兄弟的歉意。
“十年了。”
“原来真有这么久了,我这个四哥真是白当了,过得还好吧?”本来十年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岁的间隔罢了,但在人世间,久而久之也染上普通人类对时间的看法。
“四哥,对于青莳擅自下山的冲动,希望你能原谅。”青莳渐渐将话带入正题。
男子俊秀斯文的脸上没露出一丝责备的意味“青莳,当初我订立这个规则只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弟妹不要常下山,没别的意思,犯了也无罪可罚,不用多虑。”
“多谢四哥。我想我们可以导入正题。”不知怎地,他依稀感觉到四哥有意拖延。
男子低头品尝咖啡,边说:“青莳,当初我不阻止你,是因为你也许只是一时的迷惘,用不了多少时候,自然会梦醒,所以放任你喜欢上一个人类,而且我根本不看好你们,毕竟当时的你太年轻,即使过了十五年,依然单纯,不过现在才发觉我错了,彻底错了,早知如此,那时就该让你忘记她。”他表情有丝懊悔。
“四哥,你若做了,我只会恨你。”
“自小你便是我们之中最固执的,也因此我才没刻意阻止你,也许这是你该有的命格,但,你的情况特殊我们若与人类结合,顶多寿命不长,并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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