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人!
可是,大宋朝讨伐燕山府反叛的告示,便还墨迹未干的在汤阴县的县衙门口张贴着,各路禁军源源不断的开赴北疆。朝廷中不时有言官大臣痛斥林冲地言论传出来,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那林冲都是个咎由自取的覆灭下场。不管是不是真的为大宋朝着想,那林冲,毕竟还是跟官家作对啊岳姚氏和岳飞母子对坐一夜,相顾无言,蚕豆大地灯光中,岳飞想到的是父亲那张干枯消瘦的脸,而那油灯中的油终于熬干,灯芯发出“啪”的一声响之后,岳飞眼前一片黑暗。却又想起来这相州汤阴县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的日子的窘迫。
西城括田所已经把能收走的肥沃田地都收归了大宋朝国有,岳家仅剩地几亩薄田幸免于难,但辛苦下来,虽然勤俭的娘亲能够操持家务,岳家能勉强度日,但毕竟,更多的乡亲们。还在每日里两餐甚至一餐的饿着。小册子中,每一页的页眉都写着四个字。均田轻赋,每一页的页脚也有四个字,精忠报国。
简陋但却干净的厅子里,传来第一丝亮光的时候,岳姚氏艰难的从嗓子里吐出几个字,虽然入耳沙哑难懂,但岳飞却是听地如同炸雷:“飞儿,那林冲的这法子和军制,大宋朝禁军能不能抵住?”
浑身猛的冒起了虚汗,这是岳飞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状况。整整一夜,岳飞都在燕山府这匪夷所思的内治和即将覆灭的下场之间摇摆。那小册子里诛心之言说的分明,大宋朝的子民,应该爱戴自己的君主。但当君主为了一己私利而废天下的时候,那君主已经不是大宋朝的君主。大宋朝的能人志士,生于大宋,养于大宋,大宋予生命财帛于君民,而君民却无丝毫报效大宋之心,君主有罪,民有罪。
可岳飞,却真的没想过,在燕山府如此精良有效的内治的支持下,那大宋朝的禁军,是否能够抵挡连契丹的铁蹄都望风而降了的燕山府精锐!岳飞一直认为,无论是兵是将,无论兵种如何,重要的是带兵的将领,而不是双方的人数和装备上的对比。诚然精良的装备能少伤己多杀人,但优良的战策战法,却是征战中最终能够获胜的根本。岳飞一直以为若自己带着大宋朝的禁军,那定然是所向披靡的结果,可眼见比自己更加稳妥且计谋百出的师父宗泽都在燕山府,自己若真的领兵,便真的能取胜么?
未干言胜,事先言败。且不说现下的自己,根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头百姓,便是那北疆的两位招讨使王渊和韩世忠能看得起自己,给自己一个小队,可五十人对上五万人,对头兵强马壮铠甲坚硬,战术战策又丝毫不亚于自己,自己就能力挽狂澜?
若最终真的不能击败这燕山府,反而激起燕山府标冲的凶忙,真的带兵来攻东京汴梁,谁能抵挡得住?一边是害怕功高震主的皇家贵族言官大臣,一边是摒弃了大宋朝所有的弊端的新政,和对大宋朝了解的通透的谋臣勇将,谁敢言胜?岳飞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物,相反,岳飞是个百折不挠的勇者,但百折不挠,却不是不知自己,不是一个鸡蛋往石头上碰的傻瓜。
看着儿子面色不佳,岳姚氏微微叹息“飞儿,莫若,咱们就去燕山府罢。”
岳飞听了猛一抬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天色业已放亮,娘亲那精光乍现的眼眸中,依旧是清澈和端正,但在眼底,却是显现出一丝的不忍。瞬间明白了娘亲了意思,岳飞心中一揪:“娘亲,咱们走!”
既然燕山府是眼下的大宋朝禁军所不可抗衡的,而那知府林冲还说不出一个月,定然要大宋朝禁军退却,且看这林冲为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下了如许大的功夫,那其中宗泽起到的作用,必然非常之大。
苞宗泽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宗泽能够跟自己坦诚相见,并把平生所学所想所思全部倾囊相授,而宗泽的为人,更是娘亲和自己所敬仰佩服的,这样的一个人物,若真的大奸大恶,后果不堪。既然那知府林冲看中自己,自己一定能快速的担当重任,既然自己不用面对大宋朝禁军,那必然要面对那北边的金人。
宗泽曾经给自己说过金人的狼子野心,作为一个小小的汤阴县的平头百姓,这些年能够接触到的最大的形势局面的认识,就是宗泽曾经给自己说过的那金人和大宋之间必定要发生的矛盾。金人新近崛起,比之已经日落西山的西夏国和分崩离析边缘的吐蕃,要难缠的多,既然能在金人的作战中立下功劳,等到自己有朝一日掌握了权柄,定然要大宋朝的燕山府重新回到大宋朝的国土。
而那林冲在书信中说的“先当权臣猛将,互相帮扶监督,功成再封印解甲归田”分明就是向自己表明态度,既然如此,那就做一个能肘掣林冲的猛将,一旦发觉林冲心中的作乱心思,骤起发难之下,大宋朝千万热血儿郎的性命得保!
这是自己在天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想定的,本不知道怎么给娘亲解释,哪知道,娘亲想的比自己更多。但娘亲眼中的那一丝不忍,分明便表示出了,不愿意自己用这种法子在自己的人生仕途中有所污点。娘亲心中最是明白,做一个完美的臣子,是多么的不容易的事情。而这么不容易的目标,却是自己此生最大心愿。
天地君亲师,上天泽被恩露,而大地养育了大宋朝的子民,君王需要自己付出可能万劫不复的决心,而娘亲也父亲大人也需要自己这么做,自己的恩师宗泽,也正在燕山府翘首以盼。也许恩师,不过是跟自己一般的心思,在跟那林冲虚与委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