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雨,此刻想想,毕竟都是自幼伴在她身旁的,心里可会对自己产生怨言?
她的性子温良,即便有意见觉得委屈,仍旧不会当面反驳自己。于人前,总是给丈夫最大的体面,大爷心怀感激,又岂会连妻子想要几个婢子都拒绝?
新进府的婢仆,最易收服。
景晨闻大爷的话直接明了,仍是小觑了他一眼,见对方没有生气,心思才松。她不想身边才除了楚太太的人,复换上几个别有心思的婢子。原先,她的观念中是从未有主动问男人讨要任何这一说,可是目前,确实有这个必要。
合了合眼,景晨突觉,前世男女间相处的守则,许是不再合适。没有家族的重担,没有争相斗艳数不尽的妃嫔,对待丈夫,她不该再如从前般卑微吧?
作为想要魅惑帝王的优秀女子,本分是排忧解扰,令君王欢喜舒畅,而非让他添堵难做。故而,前世她虽进宫三年,却从未向乾帝开口讨人索物过,这也是在后妃如云的六宫中,圣上独爱亲近她的缘故。私下里无论景晨是如何筹谋算计,但面上从不对男人的给予同索要有分毫不满。
眼下主动开口,景晨担心会恼了大爷。
紫芝守在门外,见到紫萍从院外走来,忙下了廊子伴到她身边,低声询问情况。后者抬眼瞅了眼明亮的主卧,摇头回道:“已经咽气了。”
紫芝面色微变,“爷从来都对下宽容,怎么今儿如此发怒?”
鲜活的两条人命,方才还在主卧里伺候,颐指气使地让差使她俩,怎么转眼就没了?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居然半夜就动了刑?
紫萍忙着要复命,往前两步却忍不住止步,侧首询问:“爷和奶奶都在屋里?”
知她想问什么,紫芝点了头就将屋里的情况描述给她听,愣着好奇道:“大奶奶不知怎么伤到了,爷在给她上药。”她的思想中,大奶奶许是做错什么事惹恼爷被伤着了,而竹云竹雨也因此受了处罚。
紫萍自是同她想到了一处,但傍晚在书房回报奶奶行踪时,大爷心情明显是极好的呀。摇了摇头,提着步子就缓缓走到房门口,敲门回复。
在听得竹云竹雨已经断了气,景晨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不是她狠心非置她们死地,实在是容不得!
妻子眨眼低眸,大爷则吩咐紫萍等人备水洗漱。
景晨抬眸,便对上他熠熠如火的目光。
手指不禁抓住了衣角,她的小日子结束了!
美人犹似不安,大爷的手臂怀过她的腰肢,凑前语气颇是郑重地说道:“涟儿,我们好好过日子。”便是不知前路有多长,可得如此美妙可心的女子,他不见得总冷落着吧?
她能抵住京都繁华的诱惑,能斩断前尘感情,下定了决心跟自己,大爷自然要好好待她。这种心境,同他从前的任何一个妾室都不同,隐隐地似乎产生了某种对等的心思。
亲事已成,她为此做了努力且付出不少,他又岂能不珍视怜惜她?
听出他的话中深意,景晨双耳微红,心中却彷徨不止。
似乎,她至今都未曾寻到前路。这儿于她,真的会是长久的安身之所吗?虽然目前铲除了身边的隐患,她代嫁的身份得以隐瞒,但是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待到那个时候,君府可能允许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成为府上的主母,会容忍在庄子上长大毫无见识的楚景晨伴在大爷的身侧?
她不敢确定,自古出身地位便是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即便为金氏洗清冤白,整治了楚家,仍旧抹不掉楚景晨十五年来似奴似婢的生活。君老夫人,看重的就是楚家嫡长姑娘的修养同见地,想娶个身世清白的孙媳吧?
可是,真的离开君府,她便了无依靠。
回京都吗?
即便前世她的消逝,真的同当年的德妃有关,可是面对今朝高高在上的太后,还有什么是好争好夺的?前尘往事如梦,从她在君府醒来的那刻起,就再无意义!
景晨突然心生讥讽,凄美而悲哀,她前世的所有,诸如笑话!
她也期盼现世安好,在明在暗时同大爷表明时,心中亦是真的希望能在这府邸安身,从此后相夫教子,过平凡的生活。
可是,她能吗,可以吗?
顶替身份而得来的幸福,不真实不确定,景晨害怕那种如愿后再失去。心中无比矛盾,闻着身前男人淡淡的气息,私心作祟,她蓦然起了个念想,许是能放手一搏!
紫萍紫芝服侍,碧好碧婵帮手,景晨和大爷洗漱换衣后,还未上床,便听得外面传来陌生婢子的急声,“大爷,宋姨娘突然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