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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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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做完这一切,她不自禁地笑了一下,这一笑使得她的眼睛,眯成一道月牙形。

    似乎有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但今天,她的心情忽然,很不错。

    她甫要端起壳盖并那副蔓筷,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银啻苍,他坐在不远处,嘴里似乎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拔来的狗尾草,仰躺在地上。银灰的袍衫半敞开,在初起的阳光沐浴下,掩映不住的,是他麦色的肌肤。

    她的脸一红,立刻端起壳盖,往轩辕聿那走去。

    “皇上,请用早膳。”她躬身,用宫里的措辞说道。

    既然,他要她这样,她不是做不来。

    轩辕聿听得她这么说,顿觉胸一闷,不知是伤口的原因,还是,她的迂样让他闷了这口气。

    可,这样,总比她之前对自己冷若冰霜要好。

    至少,她肯主动开口对他说话了,不是吗?

    哪怕,又回到最初的相对如冰。

    他略侧了眸华,瞥了一下那壳盖上的鱼肉,冷冷道:

    “朕不喜欢吃鱼肉。”

    顿了一顿,复加了两个字:

    “刺多。”

    夕颜依旧躬身:

    “臣妾替皇上把刺去掉。”

    说完,她将壳盖放到地上,用树筷轻轻地挑开鱼肉,将里面的刺一根一根挑出来,这湖鱼刺细小且多,拔起来颇费眼力,好不容易挑干净一块,她鼻端已沁出细密的珠子,不做,总算是去干净了刺。

    她将这块鱼肉放在壳盖的一边,呈给轩辕聿:

    “皇上,可以用了。”

    他执起她手里的蔓筷,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觉得她指尖的冰冷,但,这一次,她没有避缩,只是恭谨地继续端着壳盖。

    他夹起那块拔好的鱼肉,本该是鲜美的味道,用进口内,没来由地让他觉到一阵涩意。

    她终于知道了,怎样让他不舒服了。

    并不是拒他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维持这迂腐的样子。

    然,这也是他要她这么做的。

    不是吗?

    他将这块鱼肉嚼得很慢很慢,不管怎样,这是她替他第一次去干净鱼刺的鱼肉。

    他不想用得太快,哪怕再涩,都要细细地嚼了。

    细嚼的过程中,他看到她的目光,却是稍稍望了一眼银啻苍。

    只这一望,他口内的涩,悉数变成了嚼蜡。

    “难吃!”

    这鱼,是那个男人捕来的,也是那个男人熬的。

    而他只顾去找这果子,其他什么都没做。

    他将蔓筷一甩,手才要挥开那壳盖,看到她转而凝向他的目光,还是缓了一缓,这一缓,他想要挥去壳盖的手,仅变成放回自己的衣襟处。

    “皇上,臣妾替您把剩下的鱼肉拔完。”

    她收回凝向他的目光,恍若未闻听到他说的话,依旧细细地挑干净剩下的鱼肉中的刺,并细心地把鱼头里的两瓣嫩肉一并挑出,置在果壳内。

    做完这一切,她俯身:

    “皇上,您想用了再用,臣妾先行告退。”

    一切,都按着宫中的礼规。

    却再再让他的胸口闷了起来。

    他看到她起身,端起果壳,走向银啻苍,只这一望,他猛地收回目光,再不去望。

    她并未将果壳直接递给银啻苍,而是将果壳支在早上的架上继续烤了起来,待烤到,果壳内有冒出些许的白气,她方以袖掩了手,端起热热的果壳,递给银啻苍:

    “给。”

    银啻苍一回首,他嘴里叼的那颗狗尾草一晃,从她的鼻端拂起,她奇痒难当,不觉,一只手松开果壳,去揉鼻子时,另一只手移了位,纱袖中露出的指尖触到那果壳,刹那烫得震了一下。

    一震间,银啻苍早将那果壳接过,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她微红的指尖,却,也仅是瞧了一眼。

    “我不爱喝汤。”

    他声音很轻,说得是明白的。

    “你还能吃鱼肉吗?”她睨着他肿成两大片的唇,忍住笑意道。

    银啻苍的嘴被蛇毒所伤,若用鱼肉,万一有刺没挑干净,对于他现在的嘴来说,绝对回是种考验。

    而轩辕聿,既然腰部受伤,鱼肉却能帮他尽快恢复体力。

    所以,她才把一碗鱼汤分成了两部分。

    只是,他们真的领情吗?

    个个,好象,都颇多不满。

    她伸手把他嘴里叼的狗尾草轻轻一拉,他已松了口。

    “当然能吃。”

    说完这句,他只把这汤灌进喉里,再不多言。

    她把狗尾草放到他的袖边,起身,走向属于她的那处,丝帕上,犹是那个咬了一口的果子,她捡起那个果子,继续,一口一口地把它吃完。

    她真的饿了,所以很快就把那果子吃完。甫吃完,她的脸边伸出一双大手,里面,赫然是两个一样的果子:

    她才要伸手去接,那双手突然把她的手一并握在了手心。

    她一惊,握住她手的力度,却丝毫不容她退却。

    其实,她本就再无路可退。

    所以,不退,就不退吧。

    她没有挣扎,亦没有去望那双手的主人,神态安然:

    “皇上,您不放手,臣妾怎么接这果子呢?”

    只有他,让她没有任何后路可退。

    惟有他!

    他松开手,她的手内他的紧握,现出些许的红色印子,她平静的拿起两个果子,离开他的手:

    “谢皇上恩典。”

    依旧循着规矩,没有丝毫的分差。

    他能觉到手心的凉意,是来自于她已经抽离的手。

    什么时候,他能把她冰冷的部分,一并地再次温暖呢?

    他凝着她,她只是拿起一个果子,慢慢地咬着,她的脸苍白瘦削,再无初进宫时的圆润,纵凭添了灵秀之气,可,这,又怎是他想要的呢?

    难道,他真的不如那一人吗?

    哪怕,那一人,现在不过是往过之君,却终得了她的心。

    一见钟情,他从来不信,可,现在,她和那人,除了一见钟情之外,他找不到其它理由来让自己面对这一切。

    夕颜知道他起身离去,咬着果子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她没有去瞧他离去的背影,因为,她知道,这一辈子,她注定,都再逃不走注定的命数。

    小腹随着这一念,有些许的疼痛。

    既然他说这果子的作用一如艾草,她选择相信。

    更快地把果子吃了下去,骄阳的灼热已撕开晨曦的薄雾,炙烤得让人难耐起来。

    当这份灼热的阳光,照到银啻苍的脸上时,他已把果壳内的鱼汤喝完,哪怕,他没有一点食欲,却依旧喝得很干净。

    他很少有食欲。

    似乎,从来不会觉得饿。

    也似乎,没有任何食物能挑起他的食欲。

    除了,母亲在小时候给他做过的银丝糕之外,再没有东西,能再让他有一点点的食欲。

    母亲,很遥远的一个名词。

    遥远到,他都快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

    只记得,那些呻吟声,不分昼夜地响起,让他觉得无法忍受。

    他讨厌听那些呻吟声,很讨厌,很讨厌!

    所以,在他成为君王后的很多年里,美姬在他身下婉转承恩时,他是不容许她们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一点点都不许。

    他记不清,有多少忘记这条规矩的美姬,在呻吟的下一瞬间,变成冰冷的尸体时,那些血,和记忆深处的血融会在一起,除了让他更加暴戾之外。

    再无其他。

    他不容许任何人挑战他的底限,试图挑战的,除了死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去处。

    对于一个已死的人,做过的一切,才值宽恕。

    他放下果壳,起身,走出火堆,朝那片湖泊走去,边走,边脱下银灰的纱袍。

    他喜欢水,干净的水,能涤尽所有的丑陋和脏污。

    他就这样走进湖泊里,旁若无人的浸泡起来。

    夕颜觉到面前一堵黑影挡住所有视线时,甫抬起脸,竟是轩辕聿。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走了过来,她只是听到有脚步声离去,朝着那方向看去罢了。

    只是,他既然走了过来,她能做的,仅是低下脸,不再去望。

    “起来。”

    “诺。”

    她照着他的吩咐起身,他拽着她的手,往岩石后走去。

    对,不是牵,是拽,没有任何怜惜力度地拽紧。

    只这一拽,她手腕的脉相,除了胎相稍稍有些许不稳外,其余,是让他心安的。

    看来,那果子,是有效果的。

    她没有丝毫的反抗,顺从地跟在他走到岩石后,彼处,有这蔓枝攀附,是一处很好的绿荫之地。

    他拽她走进这里,松开手,以命令的口吻道:

    “为朕重新包扎伤口。”

    “诺。”

    她应了一声,难道,他的伤口处又绷开了吗?

    她将他的袍子解开一侧,昨晚银啻苍替他包扎的地方,分明还是完好的。

    “皇上,伤口处的包扎仍是好的。”

    她躬身禀道。

    他的手,一拉她的裙裾,没待她反映过来,她的裙裾外侧的纱罗被他轻撕了一小条。

    他撕得恰到好处,即不让她有丝毫的暴露,那长度,又刚好够绷带的包扎。

    “诺。”

    她明白他的意思,从他手中接过绷带,没有再提出质疑,只是轻柔地解开昨晚的包扎处,她解得很轻柔,可,这份轻柔与任何无关。

    绷带甫解,她清晰地看到,那处伤口,在白日看来,犹是触目惊心的,黑紫了那么一大块,还有一道深深的口字,纵然,血不再流,这样的伤,难道,真的一晚上就复原了吗?

    鼻子又酸了起来,在飓风的漩涡里,她看到那块巨石撞来,也记得他抱进她避开时,被巨石所伤。

    是她的罪孽。

    可,也是昔日的因,造成了今日的果。

    她用力压下所有的酸意,神情平静依然地替他换去那绷带,解下她还算干净的汗巾,垫在那处伤口,复按着之前包扎的样子,用她的裙裾包扎完毕。

    纵然昨晚,她没有看银啻苍怎么包,解开的时候,她已记下了包扎的要点。

    昨晚不愿看,今日,却必须亲手包。

    又是他的折磨吧。

    只是,她不会让他知道,这种折磨对她是有效的。

    否则,他会乐此不疲的。

    他看到她平静的面对他的伤口,平静地包好,这份平静,反带起了他心底再无法做到平静。

    “醉妃——”他声音低嘎地唤出这两个字,她抬起脸,望向他。

    她的眼底,太清澈,没有丝毫的雾气,仿佛,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到,他于她,和陌生人没有两样。

    但,昨晚,他分明瞧得清楚,她看到银啻苍中毒时,眸底的担忧!

    这份清楚比他看到银啻苍替她吸毒时,更让他无法抑制住。

    所以,他方会发出一声动静。

    他的手钳到她纤细到不盈一握的腰,稍往上移,他能触到昨晚她被蛇咬到的伤处。

    她为他,被蛇咬。

    这份感动,仅化为了,现在,他有一次撕心的难耐。

    或许,她要的,只是不然他死,他死了,一如她说的,巽国不会放过她和银啻苍。

    说到头,她不想让那个男人死!

    鱼熬成汤,所有的精华都只在那汤里,至于鱼肉,不过是鸡肋。

    而她,果然,方才选择,把鱼汤留给那个男人!

    纳兰夕颜。

    纳兰夕颜!

    难道,他在她的心里,真的,如此不能让她有一点点的动容吗?

    他这么想时,钳住她手的力却没有多用一分,仅是深深望进她的眼底,希冀,能找到一点点关于他的动容。

    可是,那里平静无澜到一眼就能看穿。

    看穿的,仅是,那里,没有他!

    “皇上,臣妾包扎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淡淡笑着,启唇,带着君臣的生疏之礼。

    他松开钳住她腰的手,抚到她的腹部,沉声:

    “醉妃,你说,这个孩子,朕是否给他一个正式的名份,还是——”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他如愿地看到,她的眼底,再做不到平静。

    是的,如果他不愿给这个孩子一个正式的名份,这孩子的下场,只有一个。

    他知道,她明白。

    她当然明白,这是她一直忐忑的原因。

    也是她现在选择恭顺于他的原因。

    哪怕,她能用二十万族兵换来一时的周全,可,他若要反悔,她又能怎样呢?

    “皇上,天子一诺,即是金口。”她说出这一句话,深深吸进一口气,来平复小腹的隐痛。

    他眯起眼睛,逼近她,道:

    “朕只答应让他活着,至于怎么活,朕没有允诺。”

    对啊,怎么活,其实也很重要,不是吗?

    她不想和这个孩子分开,可活在宫里,除了皇子之外,有的,仅是太监。

    不!

    “皇上,臣妾再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臣妾只求您慈悲悯怀,能容这个孩子好好地活。”

    “是吗?”他的手一径直地移上,抬起她的下颔,一字一句地道“取悦朕,从现在开始,然后,朕会许给这个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

    取悦他?

    她最大的限度,仅是做到顺从,却无关乎取悦。

    “臣妾记得,皇上说过,不会再要臣妾这个人了。”

    她的话音甫落,他却是笑了。

    第一次,他笑得,带着耍懒的气质:

    “朕,说过不要这个人,没说过,不要这个身子。”

    他另一只手,移到她的衣襟处,一寸寸地抚过她的肌肤,随后,一径往下,她的身子,随着他的欲求,终是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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