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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宴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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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初上,阳光未散尽温暖,皓月已绽放出柔情。入夜的焕阳城,褪去了白天的喧嚣和繁杂,依旧显现着它作为穹岳第一城的底蕴和特有的王者气息。通往皇城的路上,辇轿、马车络绎不绝,可见今晚的宫宴是如何的盛大了。

    官道上马车很多,但是其中一辆车却显得异样惹眼,精纺绸缎交织着金线制作而成的暗红色车身,两旁绣着金丝流云图样,四匹毛色均匀的骏马拉着的车辕,都泛着金光。然而华丽并非它引人注目的原因,而是每一辆经过它身侧的马车、辇轿都不自觉地放慢速度,没有敢与它并肩而行的,只因为这辆马车的主人,正是当今穹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楼夕颜。

    "你确定这样可以?"瞪着半靠车身闭目养神的楼夕颜,卓晴别扭地拉了拉头上怪怪的帽子。传说这身土灰色的袍子是最低品级的太监穿的衣服,难看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个大帽子压着她很不舒服。不过有一点好,就是她的脸几乎都被帽檐给遮住了,看不清长相。

    楼夕颜失笑,缓缓睁开眼,拉下卓晴胡乱拉扯的手,笑道:"放心,进了宫之后,我让宫里的小太监带你去你姐姐的园子。今天这样的场合,你姐姐应该不会出席,你们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聊,等宫宴结束了,我再派人去接你。"

    他今天打扮得很正式,浅蓝滚边长袍,对襟绣银丝水波的男装配上紫金发冠,把他本就俊朗的五官、优雅的气质烘托得淋漓尽致,只是眉宇间还是不时流露出淡淡的疲惫。卓晴诚恳地说道:"楼夕颜,谢谢你。"青枫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件礼物,他却为她如此费心,卓晴为这个男人的气度折服。

    不过感动只维持了零点一秒,因为下一刻,楼夕颜扣着她的手指,轻笑道:"如果枫儿肯叫我夕颜的话,我会比听见谢谢这两个字开心。"

    这算是调戏?卓晴暗骂,挣脱他的手,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她像拍小狗一般轻拍楼夕颜的脸颊,啧啧笑道:"小颜颜乖哦,不要得寸进尺!"要比令人恶心的称呼,她也不落人后。

    小颜颜?楼夕颜的脸瞬间石化。

    看着对面笑得东倒西歪的肆意女子,嘴角带着几许他自己也没有留意到的宠溺,楼夕颜轻轻摇头。这世上,或许也只有她敢这样拿他的名字开玩笑吧。

    "主子,到宫门了。"墨白低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嗯。"楼夕颜淡淡回应着,对着卓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卓晴压下肆意的笑,了然地点点头。

    宫门守卫自然也认得楼相的马车,不敢怠慢,马车只在宫门口停了一下,便向着宫内缓缓行去。

    进了宫墙,外面显得很是安静,可以听出马车旁不时有人走过,只是声音都极轻,卓晴可以明显感觉到气氛的转变,压抑而沉重。生活在这样的宫闱之中,绝对不是一件易事,她希望待会见到的人是顾云,却又同时希望不是她。

    卓晴沉默着,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缓缓停了下来。

    墨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主子,小六子到了。"

    楼夕颜轻掀布帘,率先下了马车,卓晴也跟在他的身后,撩起衣摆,直接跳下车来。楼夕颜好笑地摇摇头,她真的是青家的小姐吗?他真没见过哪个大家闺秀是这样的行径。

    楼夕颜下了车,一道灰色的身影从旁边的树丛中躬身走了出来,略显尖细的声音轻声请安道:"小的见过楼相。"

    天色太暗,他一直半躬身,卓晴看不出他的长相,不过看身形听声音,也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

    楼夕颜牵着卓晴上前,低声交代那人道:"小六子,你马上带她去青灵的院落,在外面守着,宫宴结束之后,带她到北宫门。"

    "楼相"小六子匍匐在地上,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楼夕颜眸光微闪,已经猜到事情有变,将卓晴的手握在掌心,楼夕颜才问道:"发生什么事?"

    跪在地上,小六子颤声回道:"青美人昨夜侍寝,触怒龙颜,已经被贬为宫女,傍晚的时候,被内务府的人带走了。"

    原来青灵已经册封为美人,但是侍寝之夜怎么能触怒龙颜,想到顾云的身手和火暴的脾气,卓晴背脊一凉,急道:"她现在在哪?"

    小六子微微抬了点头,只看到这少年的手被楼相紧紧地拽在手中,就已经知道此人也是得罪不得的人,赶紧低下头,惶恐回道:"小人不知,小人真的不知。"

    楼夕颜轻轻摆手,平静地说道:"你下去吧,让方总管查一查,青灵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

    "小的立刻就去。"小六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走了。

    楼夕颜看向身侧的卓晴,只见她眉头深锁,误以为她是担心姐姐,于是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明天之前一定有你姐姐的消息。"

    卓晴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说楼夕颜都找不到人,她就更不可能找到了。卓晴低头看看自己这身奇怪的打扮,苦笑道:"现在怎么办?"

    楼夕颜细眸轻扬,低笑道:"我带你见识见识穹岳的皇家宫宴,如何?"青灵找不到,他也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宫里,带在身边是最好的办法了。

    "啊?"卓晴错愕,对于所谓的宴会,她一向没什么兴趣。

    可惜楼夕颜并不是真的要问她的意见,只见他扫了一眼身边的相府侍卫,对着最为瘦弱的侍卫说道:"把衣服脱下来。"

    "是。"那侍卫连想也不想,动作麻利地把身上的外袍扒了下来,恭敬地递过来。

    将衣服塞到卓晴手里,楼夕颜牵着她到马车旁,笑道:"去把衣服换上。"

    卓晴无奈地爬进马车,身在宫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就去见识见识所谓的皇家宴席吧。胡乱地把衣服套在身上,脱掉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帽子,卓晴再次爬出马车。

    衣服在她身上显得有点大,楼夕颜拉过她的衣袖,自然地帮她把袖子卷起来。墨白幽蓝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卓晴长发本来就盘成髻,现在拿掉了帽子,再配上一身湛蓝长衫,看起来更像是俊秀少年。楼夕颜满意地将她带在身侧,轻笑道:"你待会只要乖乖跟在我身边,少抬头就行。"她那双眼睛,过于清澈,过于明晰,不是奴才会有的眼睛,只要她不与人对视就行。

    卓晴哀号,低喃道:"我尽量。"想起刚才小六子的样子,卓晴自认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只有尽量吧。

    "走吧。"相较于卓晴的沮丧,楼夕颜显得颇为自在。领着卓晴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只是他这时也不会想到,今夜会是这么的不平静。

    乾阳殿外。

    卓晴低着头,跟在楼夕颜身侧,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听见前方热闹纷杂的声音传来,卓晴抬头看去,不远处宫灯缭绕,烛火通明,一座华美雄伟的大殿横在眼前。这座宫殿占地面积很大,感觉要比北京故宫的建筑更加雄伟,或者说,看故宫时是一种参观的心态,时过境迁,已经体会不到那种皇家气势了。现在看着眼前的宫殿,宫女、太监、侍卫、大臣每个人都那么真实,卓晴莫名地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楼夕颜轻握卓晴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卓晴摇摇头,叹道:"没有,有些累。"回想游历故宫时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自己,人生的际遇竟可以离奇到这种地步!

    看她的情绪忽然低落,眼中流露出疲惫,楼夕颜柔声说道:"很快,一会宴会过半,我们就走。"

    楼夕颜的温柔安慰,让卓晴莞尔,她不是一向随遇而安的吗?已成既定事实的事情,还感伤什么呢?暗暗吸了一口气,卓晴轻松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回道:"我没事,走吧,你放心,我会记住低头的。"

    楼夕颜失笑,他真不应该让她扮侍从,因为没有一个侍从会走在主人前面!她,永远也学不会如何做奴才,他,也不需要她会。

    两人一路走过去,大殿前面已经聚集了不少早来的臣子。众人相互寒暄着,看见楼夕颜过来,立刻让出一条道,纷纷拱手以礼,楼夕颜一一点头回礼,朝着殿门走去。卓晴一直微低着头,无聊地向前走着,不一会,一双纯黑色的靴子停在眼前。

    "夙将军。"楼夕颜特有的低沉嗓音带着笑意响起。

    "楼相。"冷凝的低音让人没来由地一颤。

    "夙将军北巡归来可谓劳苦功高。"楼夕颜与这双黑靴子的主人闲聊着,卓晴低垂着快要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夙将军?那个拥有青家三小姐的男人?卓晴忍不住轻轻抬头,想要仔细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纵横六国的威武将军!

    这个男人长得倒算不上俊美,体格非常壮硕高大,竟是比楼夕颜还要高出半个头。古铜色的皮肤,如缎的黑发狂肆地半束于脑后,既不戴发冠,也不佩长簪,剑眉星目,刀削石刻般的脸庞无一不彰显其不羁的性格。身着暗灰色长袍,身上全无配饰,与宫宴上精心装扮的各位大人相比,他简单得不像是来赴宴的。只不过世上总有些人,即使没有华服映衬,依旧让人不敢忽视,那种久经沙场、血雨腥风冲刷出来的英武桀骜,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夙凌刚毅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随意地回道:"楼相客气了,夙某分内之事。"只是说着话,他忽然敏锐地看向卓晴,卓晴惊得赶紧低下头,完了,她已经很低调地看了,这样也会被发现?

    身前响起楼夕颜如常的低笑,"夙将军请。"

    触目所及之处,只有楼夕颜和他的侍卫而已。夙凌冷冷地收回视线,心中的异样依旧不散,刚才他明明感受到一抹窥视的眼光,可惜让他躲掉了。

    "请。"随同楼夕颜一起,两人踏入殿内。

    还好楼夕颜及时挡住她,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气。好凌厉的眼,好迫人的气势,如果顾云是青家三小姐,遇上这个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颤的男人,结果老天保佑吧!

    楼夕颜和夙凌相继进入殿内,文武百官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进了殿内,卓晴倒真是大开眼界了,宽敞的宫殿差不多有足球场这么大,全是木质结构,每一根梁柱直径最少也超过一米吧。殿内分做三层,大殿中间,一条十米宽的金丝长绒地毯由殿门口直接铺设到最高层,炫金的色彩比普通的红地毯不知要华贵大气多少倍。

    最高一层上,鎏金座椅,龙头镶嵌,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坐的地方;第二层上摆着十张紫檀木精雕而成的长桌,楼夕颜和夙凌都走上了第二层,两人分坐左右最靠近龙椅的位置,光看这座次的安排,就知道地位的高低了;第三层大概还有百余个桌位,不过坐在最后的人,估计连皇上长什么样都看不到吧。

    整个乾阳殿内外,宫女、太监忙碌地穿梭着,两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一前一后地躲在殿外的大石柱后面,不时地朝里面张望,行径着实鬼祟。

    "公主,这个场合我们去不合适吧,您还打扮成这个样子,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朝云公主贴身侍女小怜苦着一张脸,看着打扮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公主,心里七上八下的。从下午到现在,她说得嘴都干了,公主根本不理她,这可怎么是好?

    燕如萱眼光只盯着那道消失在大殿门口的颀长身影,不在意地回道:"宫宴这么多人,皇兄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她就知道公主会这样说,随着公主的眼光看去,不用猜也知道会看见谁,小怜眼前一亮,小声说道:"公主,不如让奴婢守在殿外,宫宴结束楼相一出来,奴婢立刻请他到清萱宫,您就不要进去了!"公主来不就是为了丞相大人嘛,只要能说服这位小祖宗,她干什么都行!

    毫不掩饰眼中的愁绪,燕如萱喃喃回道:"他要是肯去,早就去了。"他已经很久不曾踏入清萱殿了,她有时真的好想问他,为什么?他真的那么讨厌她吗?但是每每对上他清冽的眼,她又问不出口,就怕他的回答,是她不能承受的。

    小怜紧紧地拉着她的衣角,燕如萱不耐地说道:"行了,你要是怕,就回宫吧。"

    听出公主的恼意,小怜赶紧低叫道:"公主说的哪里话,公主去哪奴婢就去哪!"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主子若是有什么差错,她这个贴身侍女难道会躲得过吗?

    燕如萱欣慰地点点头,抓着小怜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好,现在就进去。"她需要一个人给她壮壮胆子!

    小怜心里哀号一声,但是也没有办法,只有随着公主一同走进那人声鼎沸的乾阳殿!

    两人故作镇定地随着一群进去服侍的宫女身后进了殿内,小怜拉着燕如萱站在宫殿的最后,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小怜欣喜地低声说道:"公主你看,楼相在那儿。"

    朝着大殿前方看去,楼夕颜端坐案前,不时地和身后的侍卫低语,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和煦浅笑,她的心又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低头看看腕间莹润翠绿的玉镯,燕如萱轻咬菱唇,抬脚就要往楼夕颜所在的方向走去。

    好在小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我的好主子,您就在这儿看吧,再上前会被发现的!"挣扎了几次,小怜都不肯放手。燕如萱脸上一沉,冷声说道:"本宫有话和他说,你在这儿等着。"

    "是"公主已然动怒,明知自己不可能劝得动她,小怜唯有轻轻放开手。小怜看着公主沿着宫殿的侧面,一路走近楼夕颜,美丽的身影如一只飘摇的粉蝶,不禁低叹,楼相就是一团烈火,公主也还是会扑上去的。

    楼夕颜在座位上落座,卓晴站在他身后,因为中间隔着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卓晴终于敢再次看向对面那个敏锐而危险的夙将军。难得有机会见识一次古代的大将军,卓晴低声赞叹道:"这位夙将军还真是名不虚传。"

    楼夕颜没有回头,轻轻扬眉,笑道:"何以见得?"

    "他有一双坚定执著的眼睛,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一种征服一切的魅力。"或许这也是这个时代赋予他的魅力吧,当然最后一句话卓晴没说出来。

    楼夕颜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边轻酌细品,一边含笑说道:"这么说你对这个妹夫很满意了?"

    妹夫?卓晴回过神来,讪笑回道:"不,我评价的是他作为将军的身份,作为丈夫他合不合格,我没有权利评价。"她还没这么厉害,一眼就能看出一个男人是不是好男人,她只能说,他健硕的体格有些吓人,感觉上只要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丈夫是皓月的方言吗?隐隐能猜出这个词语的意思,楼夕颜手握酒杯,侧身看向卓晴,饶有兴味地问道:"那我呢?"

    "你什么?"他眼中的光芒有些诡异,卓晴隐隐觉得不对劲。

    果然,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楼夕颜似笑非笑地问道:"作为一名丞相,我合不合格,作为丈夫?"

    楼夕颜嘴上问得随意,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她的眼,微眯的细眸中流动着卓晴不敢也不愿意去猜测的情愫。她的脸有些莫名地燥热,一向口齿伶俐的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耐心一直是楼夕颜重要的优点之一,她不说,他从来都不会急着逼问她,只是这样幽深的注视,对此时的卓晴来说,是一种煎熬。好在老天听见了她的请求,一个宫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缓缓地走过来,在楼夕颜的长桌前半跪下来。

    楼夕颜轻轻扬手,说道:"不用你伺候,退下吧。"宫宴之时,每一桌都会有一个宫女服侍着斟酒布菜,只是今天他不想被人打扰。

    谁知宫女不但没有走,反而从容地再为楼夕颜倒了一杯酒,将酒轻送到楼夕颜面前,宫女才缓缓抬头,关切地问道:"你的身体好一些了吗?"

    温柔的女声轻轻地响起,楼夕颜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看向身边宫女打扮的女子,楼夕颜沉声说道:"公主,您不该来这里。"

    本来庆幸不用面对楼夕颜尴尬问题的卓晴陡然一怔,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细看女子的长相,柳眉星眸,粉面含春,菱唇轻抿,恬静的气质让人很舒服。卓晴轻轻挑眉,看来今晚易装前来的人不仅仅是她而已,楼夕颜的魅力不小嘛!

    觉得自己站在这儿偷听别人说话很没意思,卓晴转身退到墨白身侧,借着他高大的身影遮挡。卓晴懒懒地靠在旁边的柱子打着呵欠,眼光故意避开前面的楼夕颜,在殿内环视。大殿里的人已经很多了,不过能上到二层平台上的人还是那么几个,夙凌旁边的三个位置空着,最后一个位置上的人静默地坐着,也不与其他的官员寒暄。卓晴好奇地看过去,这人好眼熟,好像是那个提刑司单御岚吧,能坐在那里,他的官位也不小。

    楼夕颜显然有些冷漠的声音让燕如萱心有些疼,她压下心中的委屈,轻声回道:"听说你又犯病了,我很担心想去看望你,但是母后不准我经常出宫。"

    "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公主不用太费心。"看到卓晴退到墨白身边,楼夕颜说不出现在心里的感觉,她这么"懂事",他为什么心里会不舒服呢?难道他期望她会做什么吗?!心绪有些纷扰,只是他的心思永远不会让人轻易猜到。

    燕如萱轻抬起手,腕间一只莹润清亮的翠玉镯子光彩夺目,她心里打着小鼓,满怀期望地问道:"这个镯子是你亲自选的吗?"去年他差人送了一支紫金长簪,她欣喜若狂,每天都戴着,后来才知道,那是他让管家代选的,从此她再也没有戴过那支长簪。

    原来景飒送的是镯子,他怎么这么糊涂送这样贴身的东西!迎着燕如萱期望的眼,楼夕颜只是淡笑回问道:"公主喜欢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她一点也不在乎他送的是什么,但是她在乎是不是他花心思为她准备的!

    "喜欢就好,宫宴就要开始了,公主先回去吧。"

    楼夕颜敷衍的回答让燕如萱脸色晦暗,聪明如她,岂会不知,这个镯子不是他选的!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呢?燕如萱忽然发现自己很可笑,面如死灰地起身,此时一道道高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纷杂的大殿霎时一片寂静,不管原来在做什么,所有人都行跪拜之礼,除了坐在第二层的官员和守卫宫殿的武将可以单膝半跪,其余的人全都匍匐在地上。卓晴没反应过来也被墨白拉着半跪在地上。宫殿里唯一站着的,就是神情恍惚的燕如萱。

    楼夕颜眼神一暗,拉着燕如萱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侧,同时,皇上和皇后的身影也出现在大殿门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声响彻大殿的喊声在皇上和皇后踏入的那一刻开始响起,卓晴稍稍抬头,眯眼看去,燕弘添身着明黄精丝礼服,腰佩白玉环带,头戴乌金玉冠,寒眸依旧逼人,配上这一身行头,足以震得人不敢直视,事实上除了卓晴的窥视,也的确没人敢抬头。皇后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金簪玉佩发髻高耸,身着一袭暗红华服迤逦而来,绣着牡丹图案的坠地裙摆,将她衬托得端庄而华贵,只不过身份尊贵如她,也只能跟在皇上身侧,始终不能与他并肩而行。

    卓晴暗叹,她终于明白,古代的君王为什么那么坚信自己是天子,那么容易变成昏君,当所有人都匍匐在你脚下的时候,还能记住自己是谁的人,有几个?

    燕如萱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脸灼热得几乎要烧起来,心跳如雷,所有的声音都不能入她的耳,她只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刚才他竟然主动牵着她的手,虽然只是极短的一会儿,但是她感受到了他微凉的指尖轻握她手腕的温柔力道。稍稍抬头,看着那张白皙俊朗的侧脸,燕如萱知道,不管他让她多么的绝望心伤,她都不可能放得下他,因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除了他,她的心、她的眼再也容不下任何男人。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清那宫女便是朝云公主,夙凌寒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女人果然就是麻烦的东西,妇人之见永远搞不懂场合看不清形势。

    各自腹诽间,燕弘添已经走上了最上层的平台,在龙椅上坐下,皇后则坐在他的右侧。燕弘添平抬双手,朗声说道:"众卿家平身。"

    "谢圣上。"再一次整齐划一,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的回应之后,大臣们各自坐好。

    终于能站直身子,卓晴郁闷地轻揉着膝盖,刚才墨白忽然拽她,估计膝盖要青一块了。才想着,墨白冷冷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卓晴撇撇嘴,讪讪地站好。

    "北齐使节觐见。"

    礼官再次大声吆喝,金色长毯的尽头缓步走来三个人影,两男一女。

    三人均着华服,高瘦男人站在最前面,较为健壮的男人站在他身后,而吸引卓晴视线的,是那名女子。她绝对是一个让人不能忽视的大美人,不是说五官有多么的精致,而是那种张扬的气势,目如点漆、眼若秋水,顾盼流转间,引人探究。

    "穹帝万福。"三人行半跪之礼。

    燕弘添朗声回道:"平身,赐座。"

    "谢穹帝。"

    三人所落座的位置,竟是夙凌身边空着的三张长桌,清瘦男子对着夙凌微微拱手,夙凌依旧是那张冷脸,只是微微地点头回礼。

    男子并不在意夙凌有些无礼的回应,优雅落座。

    燕弘添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位远道而来,先来尝一尝穹岳特有的陈香佳酿,赐酒。"

    "谢穹帝赏赐。"

    三名身着蓝色宫装的宫女手捧着酒壶,走到长桌旁,半跪着为他们斟酒。

    果然不仅是古代还是现代,宴会永远都是这样的无聊和乏味,区别是以前她起码还能坐着吃,想走就走,现在只能站着卓晴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眼光扫过对面的宫女。卓晴呼吸一凛,那个为公主斟酒的女子,脸上竟然也有两道明显的刀疤,一样是在右颊,她,会不会就是青灵?

    注意到那名宫女的,自然不仅是卓晴,楼夕颜眼中也划过一抹惊异。那女子应该是青灵吧,她和枫儿无论身形样貌都很像,不同的是,枫儿眼中流露出的是清冽中带着傲然的光彩,而她的眼眸中充满了绝望的冷然和麻木的漠视。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宴会上,还让她伺候北齐公主?是皇上为了羞辱她?楼夕颜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燕弘添,从他眼中,楼夕颜也看到了一丝诧异,看来不是他安排,那么会做这样安排的人,只有皇后了。

    后宫之事,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身后的青枫没有大的动作,楼夕颜轻轻掩下眸光,静观其变。

    或许是卓晴的眼神太过炽烈,又或者是所谓的心灵相通,宫女忽然抬起头来,与卓晴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看清卓晴的脸,女子双眸倏地圆睁,手中的酒壶差点拿不稳。看到她的表情,卓晴却是心下一凉,她,应该是青灵,但绝不是顾云。如果她是顾云,不会认出面目全非的自己,冷静的顾云也绝不会表现得这么激动,让人看出她的心思。

    卓晴失望地收回视线,女子也惊觉自己太过失态,低下了头,不过微微起伏的肩膀,还是能看出她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动。

    三人一口饮尽杯中美酒,北齐三皇子旭寻斯恭敬笑道:"果然是好酒!香浓醇厚,入口绵滑。此次代表北齐前来朝拜,得以见识穹岳的强大和泱泱大国风范,我等心悦诚服,希望能借此机会,表达我国对穹岳的臣服之心。"

    燕弘添缓缓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嘴上也热情地回道:"北齐乃穹岳邻国,两国互通使节,多加往来确是一件好事。三皇子既然到了穹岳,不妨游历一番,穹岳还是有些美景的。"

    燕弘添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旭寻斯心里已然明了,他对结盟表现得并不热衷,顺着他的话,旭寻斯笑道:"多谢穹帝美意,穹岳幅员辽阔,山川秀美,自然是美不胜收。这次前来,七妹也特意准备了一支水袖舞,祝穹岳昌盛,愿两国结为万世友邦。"

    "哦?"这么快就用美人计了?燕弘添寒眸轻扬,大笑道,"一直听闻七公主舞技卓绝,朕今日倒要好好欣赏欣赏。"

    "嫣云献丑了。"女子落落大方,优雅起身走向中间的金丝长毯,迎视着燕弘添,但是她并没有开始跳,她居然轻拉衣带!卓晴错愕,这位公主也太大胆了吧?当着众人宽衣解带她跳的不会是脱衣舞吧?

    如果是脱衣舞,她倒是很有兴趣看看,卓晴兴致勃勃地盯着金丝地毯上,缓缓脱下腰带,正在拉着自己外袍的美女。随着她的动作,华丽的外衣悄然滑落,露出里边艳红色的半透明丝裙,轻薄的布料不仅飘逸妖娆,更是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在众人眼前。

    女子大方地走到最中央,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乐师,请奏礼乐一曲,只需钟鼓之声,其他的乐器免奏。"

    向着燕弘添行了一个礼,女子从袖间取出一抹艳红丝带抓在手中,展开大约有八九米长吧,但是丝带极薄。

    卓晴有些好奇,丝带越薄,想要挥舞起来就越难,这女子看上去弱质纤纤,能挥舞得了吗?

    卓晴还在想着,随着乐师的一记重锤,女子一个轻跃,手中的绸带仿佛有生命一般,倏地飞舞而起,迎合着节拍,明媚灵动如猫一般的媚眼不时飘向燕弘添。扭动着曼妙的腰肢,如蛇一般娇软,手中的长丝带随着鼓点轻盈舞动,尤其是她每一次的跳跃旋转,都是踩着鼓点的,仅是单一的钟鼓之声,她就已经能将这支舞发挥到如此境界,不但不显得单调,反而增色不少。

    四周惊慕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卓晴不得不说,她眼前一亮,此女绝对是人间极品。将妖娆的身段和钟鼓的强硬很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每听见一阵钟响,那抹嫣红的丝缎似乎也同时纠缠上了你的心,轻轻地、痒痒地,不说男人会看得血脉贲张,连她都有些呼吸困难。

    卓晴看向前方的楼夕颜,只能看见他清瘦的背影,看不清表情。对面的夙凌依旧是一张不驯的冷脸,冷傲的眼只盯着手中的美酒,似乎它比任何美人都更迷人。

    再看向高位上的燕弘添,他倒是紧盯着美人不放,可惜眼中流淌的不过是男人见到猎物的一种玩味的兴趣,也是,作为礼物的女人他还会少吗?卓晴暗叹,真是可惜了这样的大美人了。

    最后一个鼓点刚落,女子忽然砰的一声,直直地趴倒在地,大殿上,众人皆是屏住呼吸,盯着地上那抹丽影。

    不对劲,她刚才的舞蹈灵动之极,这最后的结束造型也未免有失水准!卓晴站直身子,清眸微眯,暗暗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过了很久,女子都没有起身,大臣中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旭嫣云久久不动,旭寻斯终于忍不住起身上前,在她身边低唤道:"七妹?"

    旭嫣云没有任何回应,旭寻斯将她轻轻扶起,她仍是软软地躺在他怀里,旭寻斯眉头紧蹙,轻拍着她的脸颊。正想要叫她,却见旭嫣云忽然抽搐了起来,手脚僵硬,脸色也由原来的潮红转为淡淡的青紫色,接着是明显的呼吸困难,旭寻斯也慌了手脚,急道:"七妹你怎么了?"

    旭嫣云没能回应他,眼睛倏地圆睁,原来灵动的眼眸中失了娇媚,满是血丝,充满着恐惧且明显外突。僵硬的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咽喉,双脚无意识地挣扎着。

    卓晴心惊,她是原来就有隐疾吗?这样子不像是什么病症发作,倒像是——中毒。

    "七妹!"

    终于,旭嫣云不动了,双目圆睁地瞪着前方。一切发生得太快,大殿上的众人无从反应。

    "御医,给七公主诊治。"燕弘添微冷的声音沉沉地响起,脸上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是。"两个御医赶紧跑过去。其中一个抚上旭嫣云的脉搏,原来平静的脸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仔细诊脉了很久,终于松开手,对着身后的另一名御医低喃了几句,那御医立刻诊脉,许久之后,两人对看一眼,皆不敢言。

    看他们的表情,旭寻斯已经感觉到不对劲,急道:"她怎么了?"

    "七公主她"两人咽了咽口水,冷汗直流。

    "说!"燕弘添低吼一声,两名御医立刻扑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回道:"已经气绝身亡了。"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混账!"燕弘添怒得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子,旭寻斯似乎还未能冷静下来,盯着御医,逼问道:"这不可能,七妹自小习舞,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忽然就气绝身亡了呢?"

    御医头也不敢抬,久久才颤抖着回道:"七公主是身中剧毒而亡。"

    中毒而亡?抽气声再次响起,只是谁也不敢说话,毕竟一国公主在大殿之上中毒而死,这实在是

    旭寻斯抬眼看了一眼燕弘添,掩上眸光,沉声回道:"这应该更加不可能吧。"

    燕弘添眼中闪过一丝微怒,冷声问道:"七公主所中何毒?"

    "这"

    燕弘添不耐地冷视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寒声低呵道:"吞吞吐吐做什么,说。"真是一群废物!他堂堂大国,难道还要在外人面前丢脸不成?

    两人对看一眼,却是都不敢回话,只能更深地匍匐在地上,头上的汗珠一颗颗直往下冒,这毒他们是万万不敢说啊!

    楼夕颜与对面的夙凌对视一眼,各自离开视线,皆是静观其变。因为此时,身为提点刑狱司的单御岚已经起身,走向倒地的七公主。

    御医吓得不能言语,群臣缄默,燕弘添正要发怒,单御岚清朗而平稳的声音适时响起,"公主死前四肢抽搐,牙关紧咬,气闭紧窒,脸色呈暗青紫色。死后双目凸出,四肢僵冷,应该是中了蛇毒而死。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毒发的蛇毒,只有赤寰丝虫而已。"

    果然是中毒,看过死者表现出来的状态,卓晴也是这么判定的,不过有一点她想不明白,毒液致死的案例很多,但是像七公主这样发作这么快的很少见,还是她在来之前,就已经中了蛇毒?也不可能,她上来跳舞的时候,完全没有异状。

    卓晴陷入思索中,群臣中间却在单御岚说出"赤寰丝虫"几个字的时候,再一次骚动起来。卓晴暗思赤寰丝虫是什么毒物?

    "单提刑,北齐公主在我穹岳大殿身亡,兹事体大不容轻议!此案交由你全力彻查,一定要找出公主真正的死因和凶手。"因为单御岚报出的蛇毒,燕弘添的声音虽然依旧保持着一国之君的威仪,脸色却也是瞬间一暗。

    半跪在地,单御岚大声回道:"臣领旨。"

    一直将尸身紧紧抱在怀中的旭寻斯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理智,年轻的脸上,是身为一国王子应该有的气概与尊严。他抬头直视高位之上的燕弘添,冷声说道:"若没有记错,赤寰丝虫乃穹岳特有之毒物,七妹如今惨死在穹岳大殿之上,北齐斗胆,请穹帝给我们一个说法。单提刑亲自审理此案,旭寻斯没有任何异议,但是,希望单提刑能当着我的面审理。"

    "准!"事已至此,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再怎么说,公主死在殿上,已是事实。

    "大殿之上,何来毒蛇?公主刚才还好好的,就只喝过一杯酒,莫不是这酒有毒!"粗犷的声音在这样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居然也能震得人耳朵疼,可见这声音之大。

    众人朝着说话的人看去,是北齐另一使节,大将军胡樟御之长子胡熙昂。他的身形和他的声音一样粗犷,他手里正拿着公主饮用过的酒壶,相较于旭寻斯的克制,他脸上的怒气毫不掩饰。

    单御岚向他走去,拿下他手中的酒壶,对着身边的侍从低语几句之后,侍从匆匆跑开。

    卓晴用肩膀轻撞身边的墨白,低问道:"赤寰丝虫是什么东西?"

    墨白本来不想理她,但是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含精光,紧盯着地上女子的尸体,和平时的她有些不同,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压低声音回道:"赤寰丝虫是穹岳西北特有的一种毒蛇,因为它的体形小,比手指还细一些,身长不足两尺,所以当地人称呼它为虫。这种蛇生活在暗沟石缝,极湿极寒之地,只有夜间才会出没,常年不见阳光,通体赤红,毒性极强,被它咬伤即刻毙命。即使只是碰到或者是误食它的毒液,也一样必死无疑。"

    碰到也必死无疑?卓晴一惊,看向墨白,急道:"手上没有伤口,碰到它的毒液也会中毒。"

    墨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点点头。

    好厉害的毒液,一般蛇毒就是神经毒素或者血液循环毒素,再厉害的就是两种都含有而已,但是碰到皮肤上都会中毒的毒素,难道还有腐蚀渗透性?卓晴暗暗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设备作毒物检验,不然她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不知道单御岚是不是有什么奇招,卓晴抬头看向对面的单御岚。

    侍从拿来一个白色的瓷碟,还有一支大约有十多厘米长的银针。

    只见他将壶中的酒倒在碟子上,本来应该是纯净的酒泛着淡淡的红色,在青桐杯子里是看不出来的。将手中的银针放在碟子上,被酒淹没的银针立刻变成了乌黑色,单御岚拿出银针,用白布擦拭之后,银针依旧乌黑。

    卓晴微微皱眉,可以肯定的是,这毒里含有很重的硫化物,银针才会变成黑色,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成分呢!卓晴继续看下去,可惜单御岚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

    胡熙昂早已经不耐烦了,急道:"酒中是否有毒?"

    收起银针,单御岚不做任何辩解,如实说道:"银针乌黑,酒色微红,味带咸腥,酒中的确含有赤寰丝虫之毒。"

    卓晴再次看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提刑司,好奇特的一个人,赤寰丝虫明明就是穹岳特有的毒物,他为何还能答得如此坦然,没看见那两个御医,现在还抖着呢!他是真的如此耿直不阿,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自认能化解这次的危机?

    一听单御岚肯定了酒中有毒,胡熙昂暴怒的低吼再次响起,"那一定是有人在酒里下毒!你们把人交出来!"

    胡熙昂如此放肆,燕弘添大可以将他关押,但是这时候这么做,岂不更加有辱国风,欺凌小国,传扬出去,他还如何面对其他国家!燕弘添的脸色越来越暗,犹如暴风雨的前奏,大殿再一次陷入寂静。

    一道清亮柔和的女声柔然响起,化解了一丝丝凝重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宫宴之上,酒水居然被人下毒,是本宫的失职。吴总管,把碰过公主那壶酒的奴才都给本宫押上来。"

    这样的场合,本来皇后是不应该说话的,但是作为一国之母,又是发生在宫闱里的事情,她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她的出现也正好缓和了一下气氛。

    "是。"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没有阻止,吴荣立刻转身离开。

    卓晴暗叫一声糟,青灵正是为公主斟酒的人啊!

    果然,几个侍卫押着三个奴才到殿前,青灵也被押着推倒跪在地上,三个奴才早就吓得不成样子,趴在地上不住地喊着:"皇后娘饶命啊,奴才们只是负责分酒入壶,并不知道哪一壶酒是给公主的,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下毒啊!"

    相较于三个奴才狗腿的求饶样,青灵直直地跪着,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尽是冷然。

    皇后微眯着眼,看向青灵,冷声说道:"青灵,你是皓月送入宫中的女人,现在被贬为宫女,是不是心生怨恨,毒害北齐公主,或者是皓月国主指使你下毒谋害北齐公主,挑拨穹岳与北齐的关系?"

    青灵依旧低着头,只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昨夜你就试图行刺皇上,还敢说没有歹意?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你做了什么,如实招认,本宫免你受皮肉之苦!"

    她一直以为她的姐妹已经死了,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今天她见到了她的姐妹,她决不能让皇后把罪名推到她身上,不然一定会害了她们,也害了皓月无辜的百姓!

    久久,青灵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故作怜悯实则虚假得让人恶心的女人,带着一丝冷笑,大声地回道:"昨夜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割伤了皇上,没有尽到服侍之责,皇上大怒,将我贬为宫女。而今日我会站在这里给北齐公主斟酒,完全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事前我并不知情,如果说毒是我下的,那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放肆!"皇后脸色大变,原来还算亲和的声音此时也异常的刺耳,"牙尖嘴利满口胡言,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皇后话音才落,站在身侧的侍卫已经冲了上去,将青灵死死地按在地上。

    卓晴心一紧,刚才还为青灵机智的回答喝彩,现在又为她担心起来。看向燕弘添,他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对青灵表现出一点点的怜悯,也是,皇后这一招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青灵是皓月人,如果一切能推到青灵身上,就太完美了,一切也就与穹岳无关了!北齐要找人算账,也只能找皓月!

    但是她能让他们就这样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她,看着她受刑?

    不能!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心里响着,或许是血缘的呼唤,或许是卓晴自己的良知不允许,总之,卓晴知道,她不能袖手旁观。

    两个高壮的侍卫粗鲁地将青灵按倒在地,细长的胳膊几乎要给折断,青灵紧咬牙关,瘦弱的身子缩成很小的一圈,却不肯求饶一声,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冷冷地叫道:"我没有下毒。"

    她不能,也不会承认,就算把她的胳膊扭断,她也不会承认!

    疼痛让她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菱唇被她紧咬得已经充血。

    看着地上倔强屈辱又隐忍坚毅的女子,卓晴眼中划过一抹心疼,只是她的脚才移动一步,身边看起来彻底忽视她的墨白却是比她更快,拦在了她的身前。

    卓晴脚步一滞,向左边移了一些,墨白仿佛背后长眼睛一样,极快地移动身影,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几次之后,卓晴也有些恼,正要用手推开墨白,却见一直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的楼夕颜忽然回过头来。

    对上他幽深沉静的眼,越过墨白的肩膀,楼夕颜的眼深深地看着她,头不着痕迹地轻摇了一下。卓晴在那双细眸里,看到了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因为这种力量,卓晴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再次缓缓地靠向身后的石柱。她的心此时有些茫然和疑惑,她居然因为一个眼神,就相信他会为她处理好这件事。

    燕如萱一直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裙角,她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一幕,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死在自己面前。她真的很慌,很想尖叫,但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即使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抖着,燕如萱的心却没有太多的恐惧。

    但是颜哥哥在看什么呢?而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来。燕如萱抬眼看去,只看见楼哥哥的贴身侍卫而已,赶紧又低下头去,她不敢看大殿上双眼圆睁的尸体,太可怕了!

    这边眼神交汇,暗波涌动,那边已经是怒火滔天。明明就是卑贱的婢子,还一副清高刚烈的样子,皇后低哼一声,喝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来人!"

    三个太监模样的男人立刻上前听命,卓晴心又是一凛,好在楼夕颜没有让她失望,清瘦的身影缓缓站起,低吟般的清音不急不慢地响起,"皇后娘娘息怒,不要为了一个宫女动气。不如把人一并交给单提刑,让他来审理,也免得您再动气伤身。"

    就差一点,就能好好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皇后的脸色明显地一暗,满朝文武,唯独两个人不能得罪,一个是楼夕颜,一个是夙凌!楼夕颜说话了,她不得不卖这个面子,暗暗咬牙,还是优雅地点点头,回道:"还是楼相想得周到,那这些人就交给单提刑吧。"

    楼夕颜安然落座,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单御岚只能上前一步,抱拳回道:"微臣一定全力查实此案。"楼相不愧是楼相,最后是顺理成章地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了!"来人,先将他们押到一旁。"

    青灵被拉了起来,和几个太监一起,推到大殿旁,青灵终于有机会看清楚楼夕颜的样子,果然丰神俊朗,气宇轩昂。青灵终于欣慰地一笑,她跟着他,应该是不会受苦的吧!

    单御岚不提审犯人,却是直直地走向还躺在旭寻斯怀里的七公主身前,微微躬身,行以一礼,低声说道:"七公主,得罪了。"

    按住单御岚伸过来的手,旭寻斯呵道:"你要干什么?"

    收回手,单御岚解释道:"七公主中毒而亡,应该尽早检验尸身,以便保留早期证据。"

    一向斯文的旭寻斯似乎也怒了起来,"是你说七妹是中毒而亡,酒中也证实有毒,你还想要如何检验?"

    "三王子放心,单某做的只是普通的尸身检查,对尸身表现的状态,尸身是否还有其他伤口等等做一个记载,以备察案之用,不会伤及公主的尸身。若是三王子不放心,可以旁观。"

    青灵暂时没有危险,卓晴也将视线转向了这边。单御岚说得没错,这种中毒案件,越早检测尸身,变化就越小,而且不管是什么案子,做好尸检都非常重要。

    卓晴对单御岚赞许有加,可惜有人却是脸色黑得吓人,"这么说你要脱衣检查?"

    单御岚一派正气,毫不扭捏造作地回道:"是的。"

    "不行!"旭寻斯低吼!他轻轻放下七公主的尸身,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衣着单薄的尸身上,起身走到大殿正中,越过单御岚,对着燕弘添朗声说道:"我北齐虽然是小国,但是七妹怎么说也是我国最尊贵的公主,我绝对不能允许一个男人对她的尸身上下其手,她若死后有知,也会觉得屈辱!"

    燕弘添脸色一直晦暗,阴晴不定,并不表态,单御岚再次上前,诚恳解释道:"三王子,公主的尸身必须查验,为了能早日找到毒杀公主的凶手,请三王子见谅。"

    "谁敢碰公主!"一个飞身上前,胡熙昂挡在七公主尸身前,他本来就是武将,极怒之下,管不得那么许多,直接吼道,"公主明明就是在大殿之上被人蓄意毒害,酒中也查出毒物,你们不去查凶手,反倒想来侮辱公主尸身,你们穹岳不要欺人太甚!"

    "那么三王子想如何处理?"

    旭寻斯终于回过身,正对着他,正色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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